他洗臉時,錢寧和張苑侍立跟前,指揮一幫宮女太監殷勤服侍。朱厚照隨口問了張苑幾句三千營的事情,張苑恭謹異常,表示自己隨時可以“退位讓賢”。
朱厚照洗完臉放下帕子,甩甩手上的水漬,從一名宮女手中拿起干毛巾擦了擦,道:“你暫且兼領三千營吧,既然魏公公不方便督三千營,這差事你擔著也可……朕相信你!不過你似乎該將東廠督主之位交出!”
張苑剛因為增加權力沾沾自喜,現在朱厚照讓他放權,心里自然不樂意,但他不敢公然違背皇帝的意思,只能低著頭問道:“陛下,您讓何人接掌東廠?”
朱厚照先是皺眉,然后打量錢寧,問道:“錢千戶來做如何?”
錢寧當即嚇了一大跳,趕緊跪下來磕頭:“陛下,微臣可沒這能力……請陛下另覓他人!”
朱厚照不滿了:“看把你嚇成什么模樣了,朕是讓你執掌東廠,莫非以為是要害你?哼,朕看得起你才破格提拔。”
皇帝這邊話說得輕松,錢寧心中叫苦不迭,暗忖:“您老人家難道心里一點數都沒有?不知執掌東廠的只能是太監?”
“哎呀,不好,以前劉瑾便提醒過我,若我深得陛下寵信,陛下很可能把我閹割了送進宮內,在二十四監出任職務,我一直未當回事,現在看來……劉瑾果不欺吾啊!”
錢寧用求助的目光望向張苑,張苑卻不想替錢寧說話,以其扭曲的性格,恨不能人人都跟他一樣,成年后再凈身當太監。
朱厚照一擺手:“既然錢千戶不愿,那就另外安排人吧,總歸讓張公公掌太多權力,是對朝廷不負責任,這幾日朕會留意一下,看誰適合這差事!”
這下張苑的意見更大了。
“皇上以前對劉瑾就那么信任,所有權力都交給他,那時也沒說劉瑾掌權太多,怎么輪到我這兒,就是對朝廷不負責任了?”
凡事就怕有對比,張苑老是把自己跟劉瑾做比較,覺得自己可以達到劉瑾的高度,但奈何他手下根本沒劉瑾那么多人才,做事手腕上更是差得不是一丁半點兒。
朱厚照即將離開,突然想起什么,問道:“哦對了,兵部今天沒派人來送奏疏嗎?之前沈尚書說過,有了詳細出兵計劃,會第一時間交給朕御覽。”
錢寧有一種死里逃生的感覺,趕忙站起,畢恭畢敬地道:“回陛下,兵部并未派人送奏疏來,按理說就算是有,也該送到內閣。”
“哦。”
朱厚照微微點頭,似乎在想心事。
張苑趁機道:“陛下,壽寧侯上呈一份出兵計劃……這是他的奏疏,請過目!”
說完,張苑從懷里拿出一份奏本,雙手托起,呈遞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看到奏本,不由皺眉,問道:“壽寧侯有事,為何會讓你呈奏?你在司禮監任職嗎?”
雖然朝廷上下都知道張苑是張鶴齡的人,甚至朱厚照也有所懷疑,但張苑一直試圖隱瞞這層背景,狡辯道:
“奴婢來豹房的路上,恰好遇到壽寧侯,他二話不說便把奏疏交給奴婢,讓奴婢找機會呈遞陛下!”
“這個舅舅,做事愈發不守規矩了!”
朱厚照埋怨一句,但沒有更多表示,低頭將奏本打開,等仔細看完后,他將奏本往旁邊桌上一放,撫著下巴沉思,自言自語:“壽寧侯居然主動提出增兵,這是何意?既然有此打算,為何昨日不說?”
錢寧和張苑對視一眼,以二人對張氏兄弟的了解,自然明白外戚黨是想限制兵部權力。
只是朱厚照根本沒往這層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