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
八月初二,戰事仍舊沒有結果,這讓監軍太監劉瑾異常著急。
接連幾天,劉瑾都讓人問詢王守仁出兵進度,但得到的都是模棱兩可的答案,劉瑾實在沒轍,這天晚上只能親自到王守仁的中軍大帳催促……平時他可不敢隨意進出王守仁所在的軍營,怕沈溪跟王守仁暗中相通,找個機會把他給陰謀陷害了。
王守仁中軍大營位于宣府城偏北的位置,距離北城門更近一些,這里本是宣府糧倉和軍械庫所在,王守仁在這里安營扎寨,也有看守這些重要戰略物資的意思。
宣府在大明地位極為特殊,這里并不緊靠外長城,但卻是宣大乃至三邊主要后勤物資保障基地。宣府后方便是居庸關,屬于內長城最重要的城塞,守住宣府,就等于保證京城咽喉要地不被韃靼卡住。
劉瑾帶著侍衛匆忙而至。
如今王守仁手頭的權力仍舊被孫秀成等人挾制,麾下兵馬僅為三千,這也是他在宣府城能夠控制的全部人馬,甚至比胡璉這個后派來的統兵大將手頭的兵力都要少,這與王守仁宣府最高軍事長官的身份嚴重不符。
劉瑾徑直前往中軍大帳,這會兒王守仁正在整理宣府周邊戰報,便聽傳報說劉瑾闖進大營來了。
“他來我這里做什么?”王守仁有些擔心,因為劉瑾的存在已影響到宣府整體局勢安穩。
王守仁只能放下手頭的事情,起身迎接,結果還沒等他出帳簾,劉瑾已急匆匆進來,二人險些撞了個滿懷。
劉瑾摸著被撞得隱隱發痛的額頭,心生怒火,看向王守仁,冷言冷語道:“王大人,您可真是貴人,陛下讓你來剿滅狄夷,你躲在宣府城內一個月都未曾出兵,你可是想讓咱家到陛下面前參劾你?”
當著幕僚和眾多武將的面,劉瑾的態度絲毫也不客氣,王守仁面色有些難看:“宣府兵馬,全在宣大總督控制下,本官無權調動邊軍,若劉公公想及早將這場戰事完結,最好請宣大總督聽從號令……”
劉瑾對孫秀成非常信任,王守仁當著他的面說孫秀成的壞話,他一個字都不信,當即怒喝:
“按照王大人的意思,宣大總制不肯聽從號令?呵呵,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宣府周邊人馬早就調動起來,否則你的營前兵從何而來?你莫不是想說,兵馬都是你自己憑空變出來的?”
王守仁見劉瑾如此蠻橫的態度,便知道彼此矛盾幾乎不可調和。
這個閹人做事武斷,也許是在朝位高權重撒野慣了,到了宣府這里也愛耍威風,不過只是個監軍太監,卻處處當自己是主帥,可惜沒多少見地,只知道在那兒吠叫,給大局添亂。
王守仁皺眉:“劉公公還是找宣府地方軍將,把情況調查清楚再說……陛下早就下了會戰命令,甚至后續兵部調遣來的兵馬,如今已到張家口堡,唯獨宣府這邊人馬不聽從號令,軍中甚至有傳言,宣大總督可能會帶人歸降狄夷……因虛報戰功,陛下未問責,若此戰結束,地方軍將和官員怕被牽連,是以生出異心。”
劉瑾咬牙切齒:“陣前擾亂軍心,你王伯安分明是找死……若這話傳到陛下耳中,你以為自己能保住性命?”
劉瑾眼中,王守仁的確不值一提。
別說王守仁只是以兵部郎中之身調宣府,單說他劉瑾在朝中的地位,那是呼風喚雨,就連六部尚書和侍郎,也是想打就打,甚至五品往下的官員被下獄致死,事情都會不了了之。
王守仁道:“本官只是據實以陳,若劉公公不信的話,可以將宣大總制孫秀成叫來對質!”
“叫就叫!咱家就想看看把人叫來,你還有什么話可說!來人哪,去將孫軍門叫來!”劉瑾當即下令。
王守仁周圍軍將沒一人聽從劉瑾的號令,只有劉瑾自己帶來的人,恭敬行禮后快步而去。劉瑾讓人搬來椅子,坐在那兒生悶氣。
王守仁跟著坐下,目光落在面前的案宗上,心里卻在想:“之前父親來信,讓我一定要盡快出兵,果斷尋找戰機,這次劉瑾前來,倒是個不錯的機會……或許可以利用劉瑾逼迫孫秀成出兵!”
過了小半個時辰,劉瑾的手下終于回來,那人神色惴惴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