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點了點頭,明白謝遷前來是做什么。
謝韻兒好奇地問道:“老爺,這么晚了,謝少傅怎么還上府拜訪?”
沈溪搖頭嘆息一聲,道:“估計跟朝事有關……你也知道我們剛從皇宮歸來。哦,忘了告訴你,這次賜宴陛下沒有露面,朝臣們連口飯菜都沒吃,你先讓人把廚房的飯菜熱熱,或許我會跟謝尚書一起用餐!”
“嗯。”
謝韻兒雖然不知道沈溪要做什么,但隱約猜到,朝廷一定出了什么大事,才讓謝遷深夜來訪。
沈溪親自出門迎接。
謝遷見到沈溪后,一張干巴巴的老臉表露的全都是“我不干了”四字,沉默無語,甚至連沈溪行禮都不理會,徑直往里走……他知道沈府書房在哪兒,不需要人引路,很快便到了目的地。
到了書房,謝遷停下腳步,抬頭看著書桌背后的墻壁上掛著“難得糊涂”四字匾額,背對沈溪道:“你倒是會為自己找借口。”
沈溪道:“朝廷就這個樣子,若是非要糾結一時得失,光是滿腔怒火便可讓人寢室難安,倒不如視而不見,隨心所為,活得更逍遙自在些。”
謝遷回過頭來,打量沈溪,冷目如炬:“你是在安慰老夫嗎?”
“沒有。”
沈溪微微搖頭,“并無安慰之意,閣老如今怕是已萌生退意,特意來跟我交代一些離朝后的事情吧?”
謝遷側過臉,站在那兒,也不作答,氣息粗重。半晌后,他才緩緩道來:“過來之前,老夫覺得已沒有理由繼續留在朝堂,如此昏君,奸邪當道,朝廷吏治黑暗,實在難容老夫一顆赤誠之心。”
沈溪打量謝遷背影,感受到一抹無助的悲壯和蒼涼,這種讓人窒息絕望的氣息沈溪已許久沒在謝遷身上感受到。
最近謝遷意氣風發,一副挽起袖子大干一場的架勢,誰知先后經歷入朝請愿不得以及賜宴被皇帝放鴿子的打擊,就此失去斗志。
沈溪不由想到自己回京時,還需提前用放火的方式來激怒謝遷,但現在他已無更好的辦法拯救眼前的糟老頭,有些無奈地問道:“閣老明日便告老還鄉?”
謝遷道:“確實有此想法,但始終朝中事放心不下……老夫一走,焦孟陽必將升任首輔,他對劉瑾唯命是從,朝堂上怕是就此無人跟劉瑾抗衡,光靠你一人,獨木難支,朝廷就此一片黑暗不說,還會害了你。”
聽到這話,沈溪心里多少有些溫暖。
謝老兒總算沒有忘記我跟你并肩作戰……你撂挑子可以,一輩子的翰林官,到老了已經做到內閣首輔,位極人臣,可我才當幾年官,讓我年紀輕輕便告老還鄉?
沈溪道:“既如此,閣老為何要引退呢?”
謝遷惱恨道:“老夫是恨,當初沒有跟劉少傅和李賓之一起從朝中退下,憑白受了這么多冤枉氣。若當初一起致仕返鄉多好,不用眼睜睜看著朝廷陷入閹黨魔抓,不至于到現在連引退的勇氣都沒有……唉!”
說完,謝遷一巴掌拍到書桌上,顯得很惱火。
沈溪從謝遷話語中,感受到一個老臣的無奈,還有面對復雜朝事疲于應對的艱辛心路歷程。
半晌,謝遷那邊遲遲沒有動靜,沈溪不由上前幾步,在微弱燭火的映照下,看到謝遷眼角蓄滿淚水。
“也罷也罷,老夫既然選擇留在朝中,早就應該想到今日遇到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