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一邊喝茶一邊琢磨:“跟沈之厚共事多次,從未見他對咱家如此恭敬客氣,倒是這位楊大人,雖身在高位,奉皇命領兵卻絲毫不端架子,倒是可以結交一下。”
不過轉而,他就提起幾分警覺:“不對啊,或許他是有求于咱家,才會如此客氣……卻不知他平時待人接物如何,是否也跟今日一樣?”
二人坐定后,楊一清道:“突然得知公造訪,事前未作準備,只能在此陋室接待,還望海涵。”
連稱呼都從“張公公”變成尊稱的“公”,張永更覺開心,臉上的笑容不自覺展露出來,道:“咱家突然登門拜訪,沒有提前打招呼,有些唐突了,楊大人不要見怪才好。”
楊一清再度為張永斟茶,二人談了關于請功和犒賞之事,因二人代表的勢力不同,加上沈溪跟楊一清間有軍功上的異議,張永沒說太多,楊一清也是點到即止。
張永記得沈溪的話,想試探楊一清的口風,但一直沒找到機會。就在他想怎么開口說事的時候,楊一清突然起身,抱拳向張永深施一禮,道:“如今寧夏叛亂已平息,地方安定,外夷不敢犯境,一應事務趨于平穩……卻不知大明最大的隱患當如何解決?”
張永稍微有些驚訝,跟著站了起來,不解地問道:“此話何解?”
楊一清諱莫如深,拿起筆來,在手上寫了個字,然后展示給張永看。張永瞇眼打量,只見楊一清左手手心上所寫之字正是“瑾”,隨即楊一清便用干凈的宣紙將手上的字跡擦去,只留一團墨跡。
張永心想,怎么不用我說,他反倒主動開口了?
張永俯身向前,壓低聲音道:“此人日夜在圣上身前,且耳目眾多,就連大人跟前恐怕也有他的人。”
“此人不在。”楊一清微笑著說道。
張永這才明白沈溪的用意,只要把魏彬支開,楊一清便會積極配合,甚至主動提出倒劉瑾之事,暗自佩服沈之厚終歸還是技高一籌,不管他為何那么篤定魏彬會赴宴,至少現在看來這位楊大人對于誅除劉瑾的事情很上心。
楊一清見張永沉默不語,以為張永不想參與,又道:“陛下雖信任此人,但有平亂之事,陛下委命于公而不委命他人,足見陛下對公之信任。”
“現功成奏凱,乘機揭發劉瑾奸惡,陳說海內仇怨,皇上必定聽信,殺劉瑾,公也更受重用,收天下之心。”
張永心動不已,拍著胸脯道:“不誅除此獠,各地類似安化王謀逆一般的叛亂將愈演愈烈,大明將永無寧日……老奴何惜余年不以報主哉!”
短短幾句,二人就在誅除劉瑾這一重大問題上達成共識。
張永道:“不知楊大人有何妙計?”
楊一清神色凝重:“在下如今滯留三邊,恐無法回朝揭發劉瑾之罪行,不過以公之聲望,相信回朝后可當面檢舉,定不能讓劉瑾有辯駁之機……卻不知沈尚書對此有何意見?”
張永非常謹慎,雖然楊一清主動提出要誅除劉瑾,他卻依然要考慮這一席話可能是在試探他。
不過隨即他便把心一橫,道:“沈大人自然也是義不容辭。”
張永考慮到自己沒有退路,若不相信楊一清,等于是個死局,劉瑾跟他只能活一個,取得楊一清的信任乃是當前最佳選擇。
楊一清道:“如此甚好,在下這里有一些關于劉瑾大逆不道的罪證,都是從安化王府搜出來的,不如由公帶走,或親自呈奏陛下,或可交由沈尚書呈奏,以在下之能力只能做到這一步。”
張永神色稍微凝滯,他聽出來了,楊一清不想主動承攬倒劉瑾的責任。
這跟沈溪的想法有些類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