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唐寅再迂腐,也聽出沈溪言語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當即輕輕一嘆,道:“或許是在下自作自受吧。”
“伯虎兄何出此言?”沈溪皺眉問道。
唐寅看了沈溪一眼,沒有再談及這方面的話題,道:“在下游歷大江南北,飽覽大明秀麗山河,游歷后作了些詩詞,并留下諸多畫作,其中有些感覺還不錯……在下準備送給沈尚書,當作對在下眷顧的回報。”
“怎么敢當?”
沈溪嘴上說不敢當,心里卻樂開花。
自己某些方面確實強過唐寅,但唐寅的畫作卻無人能比,從某種程度而言,唐寅的畫作是能成為傳家寶的存在。
沈溪觀察唐寅,根本沒帶什么書畫,唐寅馬上意識到這點,趕緊道:“回頭在下便讓人送來。”
說話間,唐寅已站起身,準備離開。
因為在沈溪這里謀職沒有著落,唐寅想告辭回客棧另謀出路。沈溪問道:“伯虎兄在何處落腳?若要要找伯虎兄,不知哪里才能尋到人?”
唐寅本來覺得沈溪拒人于千里之外,沒有再抱在沈溪麾下求職的希望,但聽到這句,心里又燃起一絲希望,暗忖:“難道他想找機會收攏我?”
隨即想到自己提出送書畫給沈溪,又不免有些沮喪:“他不會只是想知道我住的地方,跟我索要書畫吧?”
不過他馬上意識到一件事:“沈之厚的畫功,當初就在我之上,如今我籍籍無名,畫作根本不值錢,他會稀罕我這樣一個小人物的作品?”
因為不自信,唐寅心態也逐漸發生變化,本來自視甚高的他,逐漸開始懷疑自己,偶爾還會自暴自棄,覺得自己人生一片灰暗。
“住在城中三元客棧,卻不知幾時要搬家,若更換住處,會親自到府上拜會……送上拜帖。”唐寅語氣低沉。
沈溪點頭:“在下于京師尚有幾處住所,只是寒酸了些,乃是獨門獨院的小戶人家,若是伯虎兄不嫌棄的話……”
唐寅趕緊道:“寄人籬下,豈能嫌棄?在下實在是榮幸之至。”
沈溪發現,飽經風霜的唐寅跟從前不太一樣,以往是自命清高,處處都覺得自己與眾不同,落魄只是因為時運不濟所致,到了現在居然口稱寄人籬下,即便是嗟來之食也拿得心安理得。
不過由始至終,唐寅死皮賴臉的性格沒有改變,只有心態發生變化,更接近時下普通讀書人的處世態度。
沈溪微笑著點頭:“那便讓家中下人帶伯虎兄過去……在下還要養病,不能親自引路。”
“不必,不必!”唐寅笑得合不攏嘴。
雖然沒謀得職位,但至少把住宿問題給解決了,“長安居大不易”,他知道京城安個家有多難,來京一趟他的錢就花得差不多了,住客棧幾天錢包眼看就要見底,現在有了免費的居所,怎不讓他欣喜若狂?
……
……
唐寅回到京城,暫時沒有得到沈溪器重。
準確地說,此時的沈溪根本不需要唐寅這樣雖然有頭腦但卻喜歡自作主張的幕僚,他需要的是馬九、朱鴻和王陵之這樣能幫他做實事的幫手。
在沈溪看來,唐寅是個狂生,雖有才,但絕對不是治國的大才,且桀驁不馴難以駕馭,反倒是那些通過科舉進入朝堂的人,進入到體系內,為了身家和前途,會自覺地遵循朝廷的典章制度行事。
循規蹈矩不一定好,但至少不會出差錯。
沈溪這幾天稱病在家,基本沒見什么人,但朝中卻因沈溪不在,形勢發生劇變,問題就在于謝遷沒有沈溪的支持,難以壓住朝中那些牛鬼蛇神。
謝遷這段時間都在忙著填補閹黨革職后留下的朝廷官缺,他覺得自己公正廉明,其實還是存有私心,他的想法就是啟用那些被罷官的老臣,這跟朝中受劉瑾拔擢的一批在職大臣的利益發生劇烈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