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太后語氣非常柔和。
沈溪仔細回憶了一下,他甚至不記得上次見到張太后是什么時候的事情,心想:“應該是先皇在世時吧。”
張太后道:“沈卿家,哀家找你來,是聽說陛下給你安排了新差事,讓你負責調查之前大臣參奏的案子……”
沈溪心道:“你這話說得可真直接,看來不用再拐彎抹角了。”
“是。”
沈溪回答得也很干脆,“陛下讓臣徹查建昌侯和壽寧侯強買強賣、奸淫擄掠等不法行徑。”
張太后聽到這話不由皺眉,她不喜歡聽到如此帶有傾向性的字眼,好在還能保持克制,畢竟她知道現在還處于調查取證階段,如果跟沈溪交惡,對張氏一門沒好處。她跟兒子缺乏溝通,沈溪只需要對朱厚照負責,按理她這個太后無權召大臣來皇宮里相見。
現在沈溪能來,已經算是很給她面子了。
張太后道:“那些個大臣啊,每天都在琢磨朝中人得失,為的是體現他們存在的價值,其實很多事情都是子虛烏有,亦或者小事被他們盡可能夸大來說。”
張太后是個聰明的女人,有些話她不會直接說出口,就比如說她不會明說張氏兄弟是被人誣陷,而是拿些淺顯的道理來說事。
沈溪心想:“剛才還覺得你不會跟我拐彎抹角,怎么一轉眼風格就變了?”
但聽張太后補充:“不知沈卿家查得如何了?”
沈溪道:“前兩日陛下才安排臣查案,而臣最近手頭事情比較多,陛下也未規定期限,所以到現在也只是小打小鬧,并未查到有用的東西……不過以目前的情況看,壽寧侯和建昌侯的確犯有過錯。”
張太后本以為當著她的面,沈溪會打圓場,卻沒想到沈溪居然直接提出張氏兄弟有問題。
張太后驚訝地問道:“你不是還沒查出結果嗎?為何……這么早就下定論?”
沈溪道:“以臣所知,壽寧侯和建昌侯擁有的田宅,這幾年急速擴張,從順天府戶籍冊上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難道他二人就不能去購買田宅嗎?”張太后急道。
沈溪搖搖頭:“微臣看過順天府所存買賣契約謄本,得知二位侯爺所購買田宅的價格,比市價足足低了六七成,有的甚至連市價一成都不到,這就很有問題了。”
張太后臉色不悅:“難道就不能是因為地方上一些農民擁有的土地太多,耕種不完,所以才賤價變賣?又或者是有人為避稅,故意把價格定這么低……聽說民間很多舉人、進士家里的田宅也有很多,但其實這些土地并不歸他們所有,只是掛在名下規避稅賦罷了!”
沈溪不由對張太后刮目相看,這女人知道的事情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多,不由暗忖:“看來你做過功課,今天不好應付。”
沈溪道:“有些事,的確可以拿太后的話來解釋,但有些事卻如何也說不清楚……田地確實存在諸多貓膩,但宅子呢?光是兩位侯爺所住庭院,自陛下登基后便擴了數倍有余,從五進院到如今十幾進,有人甚至拿來跟皇宮相比……雖然無從比起,但太后想一想,原本侯府周邊那些人家,為何要把祖上傳下來的宅子變賣?”
張太后嘴上嘟噥:“原來還擴宅子了,真是過分,也不跟哀家說說!”
“太后說什么?”沈溪問道。
張太后咳嗽一聲,道:“哀家沒說什么,只是對沈卿家說的這些事保持一定懷疑……如果只是田宅之事,哀家不會如此關心,實在是有人攻擊建昌侯奸淫擄掠,還說他私自調遣京營兵作惡,這件事若坐實,影響可不小……哀家怕民間輿論被狄夷引導,故意引起我朝中上下猜忌,那些上疏彈劾之人用心不良,不可不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