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蘭達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抗議道:“沈大人別忘了,我們可是簽訂有貿易協定。”
沈溪聳聳肩道:“一切貿易協定,都建立在對等的伙伴關系上,既然是你們先提出不跟我們交易,那責任就不在我方……如果僅僅是因為見不到我大明皇帝的面就要改變已簽訂的貿易協定,如此反復無常,如何指望我們大明相信你們不背信棄義?”
盧蘭達雖然讀過書,自問學識淵博,卻發現此時自己拙于言辭,有一種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就在盧蘭達態度搖擺不定的時候,沈溪突然厲聲喝問:“再問你們一次,買賣做還是不做?”
就算盧蘭達清楚沈溪是以進為退,卻不敢直接否定這次買賣,因為他知道根本不可能運那些笨重的白銀回里斯本……由于地理大發現導致歐洲的白銀貶值速度很快,金價卻穩步上升中,千里迢迢把白銀從亞洲運回歐洲,基本上無利可圖。相反要是運送絲綢、茶葉和瓷器的話,最少都是五倍以上的利潤。
因此,盧蘭達需要的是大明的特產,而不是沒有增值效果的白銀,佛郎機國內包括國王曼努埃爾在內的高層需要的也是來自大明的商品,不是白銀。
盧蘭達有些遲疑,過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們先商量一下,等明日再答復沈大人。”盧蘭達發現自己在沈溪威逼下難以給出答案,又不希望馬上做出決定,于是就想先冷靜一下,等跟手下商議后再做決定。
沈溪搖頭:“看來你們沒有誠意,如何能指望我們讓步?我朝陛下英明,用這種最簡單的方式便試探出你們真心與否,哪怕此次生意達成,也沒法保證你們不會撕毀協約,那以后我們再見面,應該就是敵人了……希望我們的艦隊在海上遭遇時,用火炮來表達友善,讓飛行的炮彈避過你我頭頂,成全彼此的情義。”
盧蘭達聽得一愣一愣的,張了張嘴,想跟沈溪辯解什么,但沈溪卻似乎已失去跟他商量的興趣,轉身便走。
盧蘭達心想:“壞了,壞了,我們的第一筆銀子已送到大明京城,只要我們反對,他們肯定會明搶。另外,我們船隊的位置,恐怕已暴露,要是他們派人去劫掠,而我們留下看守的人沒有防備,豈不是連那一半銀子也會出問題?大明皇帝見與不見,無關緊要,回國后我就說見到了,然后拿出國書,曼努埃爾陛下也不會知道真假……既然胡說八道都不會有人質疑,我何必那么執拗?當前最重要的便是帶回大明的特產!”
眼看沈溪已快出門口,盧蘭達趕緊追了過去:“沈大人留步,我仔細考慮過了,認為以后再拜見你們皇帝也是可以的,不過……你得把國書給我,這樣我回國后可以交差,這次生意必須達成,不然我沒法交差。”
沈溪打量盧蘭達:“這豈不是反復無常?”
盧蘭達已顧不上臉面,賠笑道:“是我們沒考慮清楚,才會有眼前的誤會……對,一切都是誤會,沈大人如果認為不滿意的話,我們可以再拿出一千兩黃金,當作是給沈大人的禮物,沈大人您看……”
沈溪道:“禮物不禮物的我不稀罕,大明也不缺那點兒東西,做買賣最重要的是講誠信,只需要按照之前達成的貿易協定履行便可!”
本來是一次嚴重的外交糾紛,卻被沈溪三言兩語就化解。
當沈溪從佛郎機人的房間出來時,得知情況的鴻臚寺官員都很振奮,雖然他們不知道沈溪在跟佛郎機人談什么,卻清楚沈溪在這次外交糾紛中取得完勝。
沈溪沒有跟這些人說什么,因為來日就要跟佛郎機人出城,在此之前得等小擰子把國書送來。
沈溪心情抑郁,直接去了惠娘居所……惠娘和李衿此前已從武清乘坐馬車回京處理商會事務,根本沒想到他會在入夜后過來。
“……老爺不是去面圣了么?怎么會過來呢?”
惠娘顯得很意外,“那些紅毛夷人見駕之事,老爺已順利解決了?還是說要等明日老爺再帶他們入宮面圣?”
沈溪不由搖頭嘆息,然后把大概情況跟惠娘一說,惠娘笑道:“這是好事啊,老爺不費吹灰之力便把紅毛夷人說服了,本來的糾紛也消弭于無形中,為何老爺依然如此愁眉不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