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正在打掃戰場。
將士們并沒有表現得多興奮,卻也沒太過沮喪,因為第二戰太過慘烈,明軍就算獲得勝利自身也付出慘痛的代價,傷亡巨大。
雖然相對于韃子的損失,明軍的犧牲幾乎可以以忽略不計,但晚飯時還活蹦亂跳的戰友此時永遠離開,甚至因為一線官兵回撤時太過緊急,逝去的官兵大爆炸后連尸體都找不全,越發讓幸存者感受到此戰的殘酷。
明軍陣地前,堆砌了大批人和馬匹的尸體,就好像一座巍峨的小山,一陣北風吹來,帶來腥臭的氣息,中人欲嘔。
戰斗結束,戰壕里的官兵悉數涌到了一線陣地前的尸體堆旁,只要能夠辨認出是屬于袍澤的尸體,悉數被搬回,至于韃靼人的尸體根本沒人去動,這時候心力交瘁,誰都沒心思去割腦袋換戰功。
到天亮時,各部清點人數,大約一百多人失蹤,他們并不是做了逃兵,而是此戰中被掩埋在了韃子的尸體堆下,亦或者泥土下,更甚者被之前那一連串大爆炸給震得四分五裂,拼湊不出一個完整的人。
沈溪在中軍大帳坐鎮,等候各部匯報,辰時剛過,昨晚部隊傷亡的確切數字終于匯聚到他這里來。
士兵死亡三百八十六人,受傷徹底失去戰斗力的有三百二十九人,失蹤一百四十四人,至于輕傷者則有六七百,也就是說一線陣地幾乎大半掛彩。
連沈溪身邊侍衛,都有多人被流矢命中負傷。
“……大人,唐先生已過河,但是否順利進了榆林衛城暫時不知!”
馬九過來恭敬稟報,戰爭結束的第一時間,護衛便送唐寅過河,剛好在河對岸碰到延綏鎮來的信使。
“這是從延綏鎮那邊傳來的情報!”
說到這里,馬九遞給沈溪一份書函,牛皮信封表面浸染上一層血跡,顯然為了這份書函順利送到軍中,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沈溪蹙眉問道:“信使還在么?”
馬九搖了搖頭:“岸邊碰到時便已身中數箭,傷勢嚴重,沒法救過來,彌留之際讓我們的人把信送到大人手里!”
沈溪輕嘆口氣,打開信函,卻是三邊總督衙門轉達朱厚照的御旨,大意是讓沈溪放棄三軍返回榆林衛城,雖然沒說棄三軍保一人,但意思表達得非常明顯。
“大人,可是有重要軍情?”因事關重大,在沈溪這個主帥查看前,馬九不敢讓人查看信函的內容,所以他對信中寫了什么也是一無所知。
沈溪把信紙遞到火燭前燒毀,搖頭道:“沒什么大事,只是通知我們延綏鎮不會派一兵一卒來援,讓我們自行解決眼前的麻煩!”
“怎么能這樣!”
馬九瞪大眼,不滿地嘟囔一句,隨即征詢道:“要不大人……咱們再派人去榆林衛城請求援兵?現在這邊已打了兩場勝仗,謝閣老和三邊王總督豈能坐視不理?”
沈溪搖頭:“九哥,你算是自己人,我對你從來都跟對自己兄長一樣,有些掏心窩子的話我只能對你說!”
馬九望著沈溪,眨了眨眼,顯然是有些莫名其妙。
沈溪把信函燒毀后,走到馬九跟前,拍拍對方的肩膀:“九哥,當初我們一起去福州,那時的你可比現在開朗豪邁多了,或許是跟我在官場混跡久了,讓你逐漸變得拘謹起來!不過這樣也好,你跟在我身邊,謹小慎微,我也能托付重任。”
沈溪頓了頓,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九哥,之前你已經跟我多次面臨生死考驗,這一回我們的命運又捆綁在一起……此番我故意創造眼前的處境,更算準陛下不會派出援軍,不是我找死,而是我要制造一個身陷絕境的假象,否則韃靼人不會全力跟我們作戰,軍中上下也不會拋棄一切私心雜念進行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