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道:“在下已跟擰公公打過招呼,明日一早便會動身前往豹房,爭取面圣,跟陛下陳述利害,試著大事化小,小事變無,化干戈為玉帛!”
謝遷神色陰冷:“意思是說,今晚無論如何你也不會走出府門啰?”
“是。”
沈溪頷首道,“哪怕謝閣老親自前來,在下也未打算變更計劃……謝閣老應該很清楚在陛下面前咄咄相逼的后果,越是迫得緊,越是會激發陛下的反感……謝閣老也不希望出現更大的矛盾吧?”
謝遷目光陰郁,臉色黑得都快滴出墨汁來了。
沈溪看得出來,此時首輔大人正在極力壓制內心怒火。
按照謝遷以往的脾氣,大概只會強行命令沈溪做什么,根本不會與之做出商議,現在他已算是一反常態,跟沈溪商議,卻依然被拒絕,覺得面子上完全掛不住,但還是隱忍不發,因為他知道自己動怒的話,會讓自己丟更大的臉。
謝遷發出質問:“若張苑在大理寺用刑,出現死傷,你良心過得去么?”
沈溪搖頭道:“陛下派專人問案,而且還是司禮監掌印帶隊,什么時候輪到在下這個外官干涉了?誠然陛下給了在下監督之責,但在案件沒有結果前,憑何出面指責?最后,謝閣老難道認為,沒有昨日之事,陛下就不會找機會拿朝中官員立威?”
謝遷眉頭緊皺,問道:“你這話是何意?”
沈溪道:“很多事,不需在下跟謝閣老解釋太多吧?或許謝閣老覺得,這件事是在下為虎作倀,但切莫忘了,陛下從開始就未曾問過在下任何意見……”
“這件事分明是陛下有意立威,而一切根源便在于朝中大臣對陛下所做決定的質疑,在下做過開罪陛下之事,難道你謝閣老可以保證沒有對陛下有任何不滿?”
“你……”
謝遷怒目而視,雖然他很生氣,不過在細細思量沈溪的話后,卻有覺得有些道理。
看起來是皇帝有意幫沈溪出氣,但其實是給自己立威。
皇帝之所以要這么做,不但因為這些朝中清流跑到沈溪門前聚集,公然質疑皇帝做出的決定,更有之前奉天門前的晚朝,謝遷對皇帝所做決定的質疑,讓朝會不歡而散的因素在內。
至于沈溪對皇帝的忤逆,不過是因為朱厚照在民間擄掠女子,而謝遷就完全是對朱厚照施政方針的質疑,從本質上來說,謝遷的所作所為更讓皇帝沒面子。
皇帝沒法直接對謝遷下手,怒火無從宣泄,隨即發生諸多官員到沈家門口聚眾鬧事的事情,朱厚照將這些人下獄,如此也是為了警告朝中一些人。
謝遷矢口否認:“陛下不會這么做!”
沈溪搖頭:“有人幫陛下做了……當時朝會上,陛下已有極大不滿,卻不會親自做一些事,正巧張苑回朝,他會放過這個表現忠心的機會?一旦張苑把事情做成,陛下會收手么?這會兒誰去勸有用?陛下是在給自己挽回顏面,還是如謝閣老之前所想,要幫在下一介臣子出氣?”
謝遷不回答,因為他已無話可說。
沈溪繼續道:“此時若在下去豹房,等于是說,連作為事件的當事者也要不顧陛下顏面,那到底是大事化小,還是推波助瀾?”
沈溪有時候覺得,對謝遷講道理根本是對牛彈琴,這是個老頑固,不可能將他的解釋聽進耳中。
但他卻不得不說,他要表明自己的心跡,畢竟涉及立場問題,而且說開了會把利益得失計算得更加清楚,而不像謝遷那樣完全按照心中想法去做,那在沈溪看來非常魯莽和沒有意義。
謝遷眉頭緊皺,因為沈溪說來說去都在為自己辯解。
而且謝遷感覺自己不占理,如此一來反倒越發氣憤:“你不去做,便在此將很多事否定,陛下立威就要以刑罰加諸于士大夫之身?那些人有錯嗎?這刑罰,倒更應該用在老夫身上……你是想表達這層意思,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