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夫人保持緘默,目光中滿是怨恨,讓朱厚照看了心里很不舒服,硬著頭皮問道:“夫人這幾年過得如何?如果有不順心的地方,其實可以跟我講講,若有開罪之處,我可以補償,讓夫人一家在京城過上好日子。”
鐘夫人聽到這番話,有所觸動,隨即眼角流下痛苦的淚水,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若是亡夫能活過來,我兒能再回到身邊,莫說是跟你了,就算讓我死,也是心甘情愿……你貴為天子,能補償這些嗎?”
“啊!?”
朱厚照聽到這里,知道鐘夫人在遼東的生活不太好,丈夫和兒子都死了,至于怎么死的,則一無所知。
朱厚照有些慌亂,如同個做錯事的孩子,在那兒嘀咕半天后,才重新抬頭看向鐘夫人:“夫人,其實我并沒有想過會這樣……”
鐘夫人咬牙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若非當初你逼人太甚,何至于讓我一家遷徙遼東?就算這樣你還不肯罷休,派人去遼東找尋我一家子,甚至不惜借助官府的力量來打壓,還派人到處找尋,我一家為求生存,只能躲在深山里,就算這樣依然逃不開你的追捕!”
朱厚照嘆道:“其實朕也沒想到會如此,錢寧那狗東西,為了找你真是害苦了你們一家,其實夫人你大可不必如此勉強,跟他們回京就是了,朕不會為難你們一家。”
鐘夫人冷笑不已:“皇上,你是在開玩笑嗎?你是皇帝,我們是百姓,本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你要強搶民女,讓民女失節,這比殺了民女還要嚴重,民女除了躲避還有別的選擇?”
“現在我闔家蒙難,您只是一句話,輕描淡寫便揭過去,難道您就沒想過,您身為皇帝卻殘害百姓,哪里有天下之主的表率?”
朱厚照很少被人罵,打小朱祐樘和張太后就把他當作掌上明珠,表面上看要求嚴格,實際上去溺愛得很,少有苛責。自打登基以來,作為皇帝,就更沒人敢斥責他了,就連謝遷也只是規勸,從未有過犯顏怒斥之舉。
朱厚照記得,上次被人這么罵,還是來自沈溪,除了沈溪外別人根本不會這么對待他。
被罵后,朱厚照有些羞慚,一張臉漲得通紅。
眼前到底不是別人,算是朱厚照的“初戀情人”,當初他感情懵懵懂懂時,便遇到鐘夫人,可以說朱厚照對于成熟女子的偏好,跟追求鐘夫人不得有極大關系。
不過這已成為往事,朱厚照發現自己很難再用平常心對待女人,跟鐘夫人重逢,就算占有心依然強烈,但也不會丟失自我。
朱厚照側過身,沒有直面鐘夫人,道:“朕有些事的確做錯了,但這無礙朕日后補償夫人,以后夫人你便留在這邊,讓朕用下半生時光來回報你!”
鐘夫人纖手突然抬起,從發髻上抽出金釵,以尖端抵著脖頸,道:“皇上這是想強迫民女嗎?那民女這就死在皇上面前,以全名節!”
朱厚照一怔,沒想到鐘夫人會來這一出,雖然被嚴格搜過身,但依然可以拿出利器來進行威脅,嘴上嘟囔道:“江彬是怎么做事的?”
鐘夫人道:“就算皇上派人綁著妾身手腳,妾身也會咬舌自盡,總歸不會屈服,一有機會便尋死……要不皇上試試?”
“別,別。”
朱厚照慌了,他可不想剛見到夢中情人,轉眼便天人相隔,連連擺手道,“朕乃九五之尊,是這天下之主,朕最講道理,朕只是跟你商議,若你不贊同的話,朕怎會強求?你……你千萬別亂來,把東西放下。”
可是他的話并沒有得到鐘夫人的認同。
鐘夫人仍舊是堅決尋死,讓朱厚照抓耳撓腮,明明已經到手,甚至已送到嘴邊來了,結果這口肉卻吃不到嘴里。
鐘夫人咬牙道:“我鐘家上下那么多口人的性命,都記在皇上身上,妾身豈能茍活于世?只是我鐘家多人尸骨遺落在外,落葉不歸根,只能是孤魂野鬼,妾身想要完成最后的使命……”
“朕幫你,你放下過往的恩怨可好?”朱厚照用商量的口吻道。
鐘夫人搖頭:“不需要皇上憐憫,皇上想得到的東西,妾身不會給你,就算是死,妾身也要全名節,這是女子應有的忠義。”
朱厚照無比悲壯,搖頭疾呼:“禮教害人,禮教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