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苑卻不屑一顧道:“楊大學士,你可知現在京城內一斗米是什么價格,以前又是什么價格?”
楊廷和沒好氣地道:“本官又不具體負責這些事,怎會知曉?不過總歸會有人將具體情況查知,沒人敢囤積居奇!”
張苑道:“那咱家便告訴你,如今不但京城,各地米價也都處于歷史低價,并非是因為市面上銀子多了就會讓物價上升,反而銀子增多可以讓百姓將貨物更好賣出來,以前寶鈔和銅板已不再成為市面貨物交易所用,基本都在用銀子。”
“另外,佛郎機人買走的都是諸如絲綢、陶瓷、茶葉等物,跟柴米油鹽等基本生活物資無關。相反,百姓為了賺取更多的銀子,都在努力擴大生產規模,除了一些叛亂以及災情嚴重的地區,別的地方已是一片欣欣向榮,反而因為朝廷長久拿不出賑災錢糧,使得中原地區叛亂加劇!”
朱厚照打量張苑,皺眉問道:“你說的話可當真?”
“千真萬確。”
張苑對朱厚照行禮,“老奴敢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擔保,民間有糧食卻不能運到災區,這一切根源便在于戶部不作為,還一直跟陛下哭窮,結果卻令中原盜寇越發猖獗,這責任就該由戶部來承擔!”
張苑說話理據分明,語氣雖然有些跋扈,但說的道理誰都能聽得懂。
這時代的人很難理解白銀內流和外流的區別,也理解不了有價金屬作為貨幣在市場上所起的巨大作用,更不懂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帶來的一系列社會效應。
不過有一點他們倒是聽懂了,那便是大明地方并沒有跟一些人形容的那般民不聊生,只是中原地區鬧洪災而出現叛亂,平亂之所以滯緩,更主要還是因為朝廷賑災不力。
朱厚照皺眉:“朕早在西北時,便安排人到中原地區賑災,一直到現在災情都沒完全解除,地方叛亂卻愈演愈烈,到今日朕才知道背后因由是什么!”
楊一清對此辯駁無力,不過楊廷和卻還在繼續死撐,“陛下,不能聽信一家之言,民間情況還更應多聽御史言官上奏。”
朱厚照道:“民間真實情況如何,朕不想弄得那么清楚,現在朕只知道府庫內銀子太多,需要拿出一點來用用。”
說到這里,朱厚照的聲音提高八度,“朕用朝廷的銀子,不會有些人心疼不舍得給,再跟朕說什么為了民生不能花這筆錢吧?”
當朱厚照問話時,炯炯目光鎖定楊一清,眼神中的問責之意非常明顯,不過他沒有直接說出來。
楊一清雖然低著頭,卻能明顯感受到皇帝的質問,他對于很多事有自己的見解,只因文官是以謝遷為領袖,很多時候不得不聽從謝遷吩咐行事。
朱厚照見沒人回答,冷笑一聲:“造船一百萬兩銀子,全都由戶部調撥,再拿出二百萬兩銀子來作為賑災和中原平亂軍費,你們有何問題?”
在場文臣武將都不吱聲,只有張苑恭敬地說道:“陛下英明。”
朱厚照不屑地道:“朕早就說過,西北一戰規模不大,沈先生用很少的人馬拖住韃靼人數十萬雄兵,最后更是以少打多獲得全勝,最后卻莫名其妙花了朕那么多銀子……感情只是被你們在賬面上鬧出個虧損,其實朝廷沒虧反而有賺!現在更因此而致民怨沸騰,你們真是……”
朱厚照指著在場眾多官員,大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怨責。
因張苑當場點破戶部弊政,現在無論皇帝說什么,都沒人敢站出來反駁,旁邊楊廷和一肚子怨氣,但到底他不是內閣首輔,在朝中的地位未必比楊一清高,現在連次輔梁儲都沉默不言,他最后只能嘆口氣,乖乖地低下頭。
朱厚照道:“這件事,朕是跟你們商議過的,別回頭又有人跑到朕這里來說朕擅作主張!有時候朕自行做決定也是有原因的,你們不做事,朕做了你們還不服氣,那就是你們臣子失職!”
終于,朱厚照不再想聽在場文武大員跟他說什么,站起身一甩袖便走了,連鑾駕都不需要。
眾大臣趕緊行禮恭送,但朱厚照根本不在意這些,徑直進奉天門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