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參加藉田禮,并沒把活動于京畿周邊的叛軍放在眼里。
他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天下人,就算叛軍已經在京師之地活動,他依然可以毫無顧忌出京城,離開城池的保護,以此來體現他平叛的決心,還有對叛軍的不屑。
朝野上下以及京城周邊百姓深受鼓舞,但其實朱厚照根本就沒想那么多,這正是不知者無畏。
雖然通過密報朱厚照已知叛軍靠近京畿地區,卻沒告訴他距離京城最近的叛軍已經殺到順天府大城、文安一線,距離京城不到兩百里,騎兵長途奔襲的話,四個時辰左右就可以殺到先農壇。
如果朱厚照知道的話,打死都不會在這關頭出城藉田,而且還顯得漫不經心,拿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因為軍情稍微有些緊急,新任兵部右侍郎王守仁在從藉田禮回來后,顧不上回兵部衙門,直接到沈溪府上拜訪,將叛軍騷擾大城、文安這一緊急軍情跟沈溪說明。
書房內,王守仁將他所知的情況和盤托出:“……叛軍擊退許泰所部后,從平原、陵縣調頭向東北活動,在南皮與滄州之間渡過北運河,進逼河間府城。等沈陽中屯衛和大同中屯衛兵馬收縮后,于景和鎮北上,突然殺入順天府,在得勝淀一線襲擾。從種種跡象看,叛軍決心很大,外線作戰的目的是確保后方穩定,大有依托齊魯稱王割據之心!”
關于王守仁說的情況,沈溪其實已知曉。
之前叛軍可說是一群流寇,并未對朝廷構成多大威脅,但在劉六、劉七強勢崛起后,幾路叛軍變得軍紀嚴明,再加上中原之地土地兼并嚴重,以及天災和馬政之患,使得叛軍在中原各處都得到貧苦民眾的響應。
胡璉之前可以平山東響馬,卻平不了成建制的叛軍,此時中原叛亂已不再是之前那樣小打小鬧,光是叛軍進犯順天府的人馬就有五萬之眾,而朝廷各路平叛人馬加起來尚且不到三萬。
雖然朝廷兵馬占據武器裝備的優勢,卻不夠明顯。叛軍得到神秘力量襄助,長矛、弓弩甚至火銃都有配備,作戰方式也是靈活多變,誘敵深入后突然伏兵四起,官軍摸不清叛軍虛實,往往被人海戰術嚇住,狼狽逃竄。
亂拳打死老師傅!
叛軍在跟地方衛所兵馬交戰中屢次得手,山東地界州府多有失陷,就算朝廷人馬去了也因許泰、江彬等人無能,以及馬中錫思想保守無法做到雷厲風行,以至于叛軍居然在跟官軍交戰中日益變得強大起來。
沈溪道:“即便叛軍有割據之心,但只要官軍守住京師以南要隘,穩住陣腳,叛軍不能寸進,只能折道往南。再往后穩扎穩打,平息叛亂應該不難!”
王守仁點頭:“聽說其中一路叛軍已往兩淮殺去,基本上沒有遇到阻礙,以至于南直隸方面不得不在兼顧倭寇之患的情況下再派兵堵截流寇,兩淮各地已構筑防線阻擋叛軍,如今中原形勢變得非常惡劣,即便失陷府縣不多,但各地人馬基本龜縮不出,平叛似乎遙遙無期。好在如今尚且是開春時,若是收糧季節……后果更是不堪設想,但即便如此,也會影響到今年春播。”
沈溪苦笑道:“都到這個份兒上了,還管得上那些?”
王守仁道:“如今朝廷各路人馬無法形成統一,朝廷派出的增援兵馬已退守京畿,若指望重器在河南一代的平叛大軍也是無益,叛軍知道自身的弱點,采取了堅壁清野的策略,很難指望其短時間內取得突破……朝廷當再次征調人馬平叛。”
在王守仁看來,朝廷要平中原之亂,不可能靠沈溪一人之力,更重要的是協同各路人馬,再征調地方或者邊軍到中原,對叛軍形成圍剿之勢。
就算沈溪以前的功勞再大,南征北討取得的一系列勝利有多不可思議,到底只是人不是神,派沈溪前去主持進剿可能短時間內取得成效,可一旦沈溪領兵也出狀況,那就不是他這個戰神名聲受損的問題,朝廷各路人馬也會陷入全面被動,進而影響大明江山社稷安穩。
沈溪跟王守仁談論一番,便知王守仁在軍事上的造詣不淺,比之陸完也不遑多讓,不過相對而言陸完資歷更為深厚,考慮問題比王守仁這個年輕氣盛的“后生”更為全面。
王守仁問道:“……陛下是否有意再此增派人馬平亂?”
沈溪道:“陛下并未跟我提及任何有關出兵的問題,至于征調人馬此前也從未跟我打招呼,我現在沒法回答伯安兄你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