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封建守舊的思維模式中,他要行變革之舉基本是不可能的事,畢竟他進行的并非是普通的政策轉變,而是引發工業革命,這在小農經濟的大明非常可怕,傳統勢力的強烈反撲,會讓沈溪舉步維艱。
飯桌上,惠娘和李衿都不說話。
被準允一同上桌吃飯的隨安和東喜相對活潑些,眼珠子骨碌碌的,視線不停地在沈溪和惠娘、李衿身上轉動,卻不敢隨便言語。
吃過晚飯,沈溪來到書房,躺到搖椅上,逍遙自在,不自覺地開始閉目養神。
李衿先去沐浴更衣,惠娘暫且留下,隨手把隨安和東喜打發出去……好像她有什么話要單獨跟沈溪說。
“老爺,您實話實說,這場仗您打還是不打?也好讓妾身有個心理準備。”惠娘目光灼熱地望著沈溪,想得到一句準話。
沈溪微微搖頭:“其實我也不太清楚……不是我不想回答你,而是真要等陛下的旨意……你覺得陛下現在還像一年前那么信任我嗎?”
惠娘頷首:“老爺取得那么多功績,卻屢屢被朝中文武攻訐……最可怕的是陛下身邊全都是蠅營狗茍之輩,老爺想要完成匡扶大明的宏愿談何容易?老爺應該想辦法將陛下身邊這幫小人鏟除才是。”
沈溪嘆息道:“一個胡鬧的皇帝,就意味著有源源不斷的佞臣產生……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親小人,遠賢臣,此后漢所以傾頹也,古往今來莫不如此……哪怕我鏟除一批,陛下依然會扶持新人。你說現在陛下跟前這幫人就比以前的劉瑾、錢寧等人更好嗎?”
惠娘為難道:“那老爺也不能任由這些人胡作非為吧?”
沈溪苦笑道:“若陛下只是一個普通學生,我肯定能教好他,引導他向善,但他是皇帝,擁有的權力幾乎不受控制,我也不過只是他的臣子而已。我做了很多嘗試,想將他帶回正道,現在依然在往這個方向努力,可結果呢?我越是試圖改變他,他的逆反心理愈強,這次的事情其實也算是給我敲響了警鐘吧。”
惠娘想了想,無奈地搖了搖頭。
沈溪繼續道:“此番陛下出征太過冒失,軍中真正能頂上的人不多,有能力主導這場戰事的加繆更少了。一些關鍵人物都沒有參與這次戰事,陛下和魏國公這一正一副兩個統帥都不是領兵上佳人選,現在撤兵安慶府沒鬧出大亂子已屬萬幸……以寧王的能力暫且無法攻打安慶府城,所以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惠娘點點頭:“那沈家人幾時過來?”
沈溪望著惠娘:“怎么,你是在為他們擔心還是為自己擔心?”
惠娘明白沈溪的意思,這涉及到她妒忌與否的問題,故意將目光避開,低頭道:“妾身想見見泓兒。”
沈溪道:“之前我已派出馬九去迎接,相信用不了幾日他們就會到來,到時我就可以讓他回來跟你一起生活。”
“還是別了。”
惠娘連連搖頭,“只要能遠遠看到他健康快樂成長,妾身沒什么奢求。”
沈溪輕輕嘆息:“當娘的,何必那么殘忍呢?這不是對孩子殘忍,而是對自己殘忍,讓我這個做父親的都不知該如何面對……孩子本來可以過幸福的生活,為何一定要為了出身和地位爭那么多?難道他留在你身邊,將來就注定沒成就嗎?”
惠娘沒回答,顯然不想就這個問題跟沈溪繼續談論,而是要就此揭過。
沈溪再道:“等沈家人來了,可能我再來就不那么方便了,每次過來我都會提前派人來通知,也可能臨時前來。你跟衿兒做的事不變,所有賬目仍舊過你們的手,會有專人負責傳遞。”
惠娘突然抬起頭,用熱切目光凝視沈溪:“老爺真不打算回京城了?”
沈溪見李衿已換好衣服出來,不由站起身:“不回去了,這里什么都好,我會盡量請旨留在新城,以穩定海疆為由,留他個三年兩載……到那時是回京城,還是別有安排,就看時機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