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萊,明軍登鎮大營。
身著二品飛魚服的錦衣衛指揮使駱思恭,坐在主位上,慢慢喝了一口茶,眼睛一挑,用余光瞟著登鎮總兵沈有容。
本來錦衣衛指揮使是正三品,但領了圣上密旨出京時,朱由校給他擢升一級,以與登萊巡撫品級同列。
在明朝,總兵官是鎮守地方的最高軍事長官,改變了練兵將領不指揮作戰,指揮作戰的將領不管練兵的問題,有利提高軍隊的戰斗力,形成事權專一的局面。
但皇帝擔心總兵稱霸一方、擁兵自重,便又往下派員,稱為巡撫,參與軍隊管理,削弱總兵官的權力。
由于有重文抑武的朝廷宗旨在,總兵也在巡撫之下,受其節制。
換句話說,登鎮總兵沈有容要受登萊巡撫陶朗先指揮。沒有內閣副署的圣旨,沒有兵部勘核,沈有容臉色變幻,盡管已是遵旨而行,但還很有些忐忑。
說到沈有容,已經是六十三歲高齡,與駱思恭倒是差不多。
別看沈有容在歷史上并不算出名,但他從二十二歲武試中舉后,便投身軍伍,有著四十余年的征戰生涯。
沈有容參加過應援朝鮮之戰,在遼東寧成伯李成梁手下討伐過葉赫部叛亂,在薊鎮戚少保手下打過朵顏,在東沙擒殺過倭寇,在澎湖嚇退過荷蘭佬……
泰昌元年(1620),遼東后金國進犯加劇,于是明廷設置了山東副總兵,駐登州,統領水師,以為陸上策應。
沈有容因為以往功勛,“為當世名公所知”,被任命為登鎮總兵、都督僉事,“登萊遂為重鎮”。
天啟元年(1621),沈陽、遼陽相繼陷落,后金占領了遼東半島及部分沿海島嶼,對明朝造成了嚴重威脅。
遼東經略熊廷弼從全局出發,提出了“三方布置之策”,第二條就是“以登萊渡海為奇兵”,并推薦陶朗先為登萊巡撫,駐登州。
要說登萊巡撫陶朗先,也是個有本事兒的官員。
萬歷四十一年調任登州府知府,他奏請開海禁,運遼東糧食接濟。建書院、置軍田,招募開墾島田7000畝,積谷30萬石。考績列第一,升山東按察副使。
萬歷四十六年,努爾哈赤攻占沈陽,明朝軍隊當年從海道運糧救援。他負責海運糧食,兩年間輸遼180萬石,比陸運節省經費500萬金。
天啟元年(1621年),遼東被努爾哈赤全部占領。他又從海運道上追回20萬石餉糧。
當時,從海道逃難到登州的人不計其數,陶朗先按口授田,將強悍者編入軍隊,使社會秩序穩定如常。
朝廷議定三方布置之策后,從通(原北京通縣)、津(即天津)、登萊(指登州、萊州)、朝鮮三個方向進取遼東,命他坐鎮登萊作準備。
陶朗先積極配合實施,將追回的糧食用于造船,置備兵器。現在的登鎮已有兵員三萬、良馬近萬匹、艨艦兩千艘、甲仗無數。
朱由校看過陶朗先的履歷資料,覺得比王化貞強得太多。如果他能接旨行事,那是最好。
如果陶朗先拒接,那就只能先拿下,以后再擇機重用。
而沈有容接任登鎮總兵后,與陶朗先相處得不錯,置兵經武都得到陶朗先的大力支持。從心里講,他希望陶朗先能接旨,他也好做。
皇上繞過內閣下中旨,程序固然不對,可派出錦衣衛指揮使這個分量的官員,可見皇上的決絕,拒接圣旨的后果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