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寧城。
后金軍已經退去十幾天,籠罩在人們頭上的戰爭陰云才算徹底散去。
隨著明軍出城占據前哨堡寨,偵騎遠出刺探,得到有效預警后,熊廷弼才下令開城。
百姓們打掃街道,收拾衛生,出外砍柴,甚至在為即將到來的春耕作準備,生活似乎恢復了正常。
而兩天前剛接完圣旨,身兼經略和巡撫,成為重權在握的封疆大吏的熊廷弼,卻再次走上城頭,眺望著遠方,思緒難以平靜。
棄廣寧、右屯,主力收縮至寧遠,連錦州都只是作為前哨預警,這就是朝廷,或者說是朱由校的最新布置。
如果說在廣寧之戰前,這般大踏步的戰略收縮,朝堂上肯定吵翻了天,民間的輿論也會沸沸揚揚。
就算是現在,挾廣寧大捷之威,作出戰略收縮的決定,熊廷弼也知道朝廷會面臨怎樣的壓力。
不戰而逃,喪土失地,畏敵如虎……之所以主戰速戰派占優,還不是因為這些罪名污名不是誰都能輕易承受的。
口號喊得越高,越熱血,越激進,好象就是越愛國似的。稍有退卻,便是喪權辱國的大帽子扣下來,誰也受不了。
其實,當時朝堂上沒有主和派,連朱由校和熊廷弼也是主戰派,誰不想盡快盡早滅了建奴呢?
但希望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
在明軍的戰力無法與后金軍抗衡,在遼東屢戰屢敗時,還要狂叫“打打打”的人,要么是只憑一腔熱血和主觀意志的憤青。
要么就是大話炎炎、不懂戰略、不講策略,對敵我雙方的實際情況完全無知的蠢貨。
這兩種人,朱由校將其定義為“急戰誤國”派。
而他和熊廷弼等人應該算是緩戰派,或者說是一面收縮,一面進攻;一邊閉關修煉,一邊準備反攻。
整個戰略設想便是在遼東遼西進行戰略收縮,不與后金進行野戰較量。
而在遼南,以及廣闊的沿海,則采取積極行動。既是封鎖,又讓后金顧此失彼,疲于奔命,不斷削弱其力量。
當然,收縮并不意味著畏敵如虎,不代表就是縮在城池里無所作為。朱由校還有密旨,向熊廷弼說明以后的計劃。
改軍制、練精兵,特別是騎兵。朱由校要熊廷弼至少在三年之內,練出一支能與后金進行野戰的鐵騎。
“三年哪——”熊廷弼瞇了下眼睛,情不自禁地說出了聲。
跟在身旁的參議邢慎言沉吟了一下,說道:“三年不算長,也不算短。如果朝廷全力支持,也不是太難。”
贊畫韓初命卻是更加樂觀,笑道:“圣上英明,授予大人全權,可大展拳腳,又有何事不成?”
“圣上確是英明。”熊廷弼拱了拱手,感慨道:“更有擔當。此乃我等之幸,若不殫精竭慮,忠心國事,何以報皇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