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廷揚站在船頭,舉著望遠鏡瞭望,身心終于能放松下來。
自六月初一出淮祭海,至鶯游山等候三天,不見廟灣海船,才在初六趁風徑行。
經過靈山、薛家島、淮子口、勞山,再轉成山,經過始皇橋這個最險處。十三日又遇颶風,等到天晴雨收,望見昌黎山時,航線已經偏北。
隨后折向西行,船隊終于在十五日,駛近了天津大沽。
如果不是遇到颶風,還能提前兩到三天。而即便是現在這個速度,也比漕運快得多了。
當然,風險也比漕運要大。象勞山附近,就是暗礁密布,行進停泊都很困難。
只不過,經過這次試航,沈廷揚卻更堅定了海運的決心。在他看來,只要把航線標定清楚,船只由有經驗的船工駕駛,海運之利肯定要大于弊。
至于遇到颶風,自然是難以避免,可也不是不能抗拒,且遇到的概率極小。
若是換成更大更適航海的船只,應該能在遠海避開暗礁,抗風浪的能力也更顯著。
如果按照圣上的意思,先把援遼的糧餉轉為海運。從南方直接運到登州,再分別輸往皮島和覺華,比運到天津更為方便快捷。
沈廷揚放下望遠鏡,長出了一口氣,決定在天津登岸后,親去京師晉見,再陳海運之利。
“少爺。”忠仆沈三過來稟報道:“很快就要到大沽了,把糧運到,您也算盡心竭力,以后還要再行海運嗎?”
沈廷揚看著跟隨自己多年,風里來浪里去的老仆,自是知道他心中所想。
為了此次運糧,沈廷揚先自費購糧百石,以兩條船“試其險易曲折”。成功后又把家里的田地都賣了,才得到十二條船,準備加大規模。
可自己這般用心,得到的卻是敷衍和排擠,船不給,糧沒有。聽說還有人暗中運動,要把他調往別處的。
這樣的遭遇和白眼,任誰也不會舒服。沈三就是憋著怨氣,但主仆有別,還不能直通通地說出來。
沉默了半晌,沈廷揚笑了笑,說道:“三哥——”
沈三瞪大眼睛,趕忙謙辭道:“少爺,切不可如此稱呼,折殺小的了。”
沈廷揚滿臉誠懇地說道:“從沈家往來貿易于北方,三哥便跟隨在下,到如今有將近十年了吧?出沒于風濤之中,歷盡艱險,又怎地當不起如此稱呼?”
沈三還要謙辭,已被沈廷揚伸手止住,開口繼續說道:“某雖出自商賈,卻慕忠義大節。圣君信重,簡拔于某,縱有千難萬苦,某亦要踐行到底。”
唉,沈三嘆了口氣,說道:“萬歲是明君,可下面這些官員卻——”
停頓了一下,沈三無奈地搖頭道:“少爺既然決定了,那老仆自然跟隨到底。只是,待到少爺見到萬歲,還是要分說清楚,省得日后還要受那窩囊氣。”
沈廷揚呵呵一笑,說道:“三哥放心,某此番運糧到岸,便去京師晉見萬歲。一來交差,二來也請萬歲作主。”
“這樣就好,這樣才對。”沈三笑了起來,連連點頭,說道:“萬歲在皇宮里,少爺要是不說,哪知道咱們的不易。”
沈廷揚附和著點頭,卻并沒有面君告狀的意思,純是讓老仆安心,安慰于他。
臉上帶著笑,沈廷揚心中卻泛起幾分苦楚,只希望萬歲能表明繼續推行海運的態度,借此讓下面的官員少些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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