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昌時抬起頭,連連點著報紙說道:“夏兄,朝廷如此看待結社,難道不得小心謹慎?”
夏允彝撓了撓頭,說道:“文社、盟會中或有害群之馬,但亦不可一言概之。朝廷之結論,過矣!”
吳昌時瞪大眼睛,伸手指點著,“這豈只是朝廷結論,乃是圣上之語!”
上諭?!夏允彝吃了一驚,趕忙搶過報紙觀看。文章上雖無上諭字樣兒,但筆名卻已經被視為萬歲。
盡管無人證實,圣上也從來沒承認。但大家都這么看,夏允彝也不得不緊皺眉頭,陷入了沉思。
……………………
雷厲風行的嚴厲處置,不僅是地方掀起波瀾,朝堂上也是震動非常。
或是匪亂,或是災害,死的老百姓可不是二百多個,每年也不是一次兩次地發生。
但性質是完全不同的,殺士坑儒,這是要被寫進史書的,豈是扣上一頂“煽惑民亂、圖謀不軌”的帽子能掩蓋的?
官員們有的是物傷其類的感覺,有的是對“廠衛”行事狠辣的忿恨和恐懼,有的則是為圣上的名聲感到憂心……
害怕、怨恨、恐懼、憂慮……種種情緒在不同的官員心頭涌動,但對已經定性且處置完畢的大案,卻沒有幾個敢蹦出來亂噴的。
皇帝的殺心已顯,你還要為“圖謀不軌的罪犯”申辯,是活夠了吧?
不管官員們的反應如何,這些日子以來,朝堂上卻甚是平靜。皇帝跟沒事兒人一樣,官員們也象聾子瞎子似的,此件大案竟無人再提。
過去了嗎?當然不是,但也只能在心里擱著。
皇帝不提此案,但事情卻沒有結束。
嘉善縣縣令劉理順的奏疏得到了批準,開始大力清查本縣士紳鄉宦隱漏錢糧賦稅。
這本來就是朝廷所下達的計劃中的工作,還包括黃冊、魚鱗冊的編查重訂。可以說,劉理順是在繼續做本職工作而已。
但此時上疏請奏,意義卻非同尋常。一是表達了他的決心,其次則是朝廷的迅速奏準和嘉勉,也等于給了其他地方官比較明確的指示。
道理很簡單,朝廷已經用鐵腕震懾,你再不趁熱打鐵,就只能說明你的工作態度有問題,甚至可以說與劣紳同流合污。
隱漏錢糧賦稅是什么秘密嗎?誰都知道的事情,就差公開了,你的治下就沒問題?開什么玩樂!
而朱由校的真實目的也在于此,不只是為一個劉理順撐腰打氣,而是為所有想實心任事卻又受到羈絆的地方官員站臺鼓勁兒。
二百多顆腦袋,換不來生員士紳的退縮服貼?
朱由校相信改革的困難是肯定有的,阻撓破壞、調皮搗蛋、不要臉的也肯定不少,但不要命的恐怕不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