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彰古力更感恐懼的,是當面城墻上的守軍也在攻擊。
他們扔下了幾個冒著青煙的轟天雷,在連續的爆炸下,城墻下的后金官兵或死或傷,澆水凝冰的城墻上只留下了幾個淺淺的鍬鎬的印跡。
這樣的打擊——彰古力趴在地上,在近距離重新審視噴吐著火焰和白煙的寧遠城墻,終于明白了如此構筑布防的陰險和毒辣。
不管是攻打斜面,還是那一段比較正常平直的城墻。都會遭到對面或交叉火力的射擊,還有城頭上的滾木擂石,甚至是當頭扔下來的轟天雷的轟擊。
這可是全方位的打擊,根本沒有死角,也就是根本沒有攻城后金軍以為比較安全的所在。
一股股白煙在城上升騰,明軍的火槍攢射一輪接著一輪。正面的、側面的交織在一起,在彰古力的感覺中,仿佛沒有停頓。
轟,轟,轟……更加震耳欲聾、威勢驚人的轟鳴聲響了起來,城頭上的火炮在更亮的火焰和更濃的白煙中發出怒吼。
炮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空中掠過,砸向了遠方。彰古力感到慶幸,卻不知道這是佟養性督促著漢兵推炮而來,吸引了城上明軍的火力。
有居高臨下的優勢,即便是閉氣性不好的佛朗機,在射程上也與后金軍帶來的老式火炮相當。
說到老式火炮,明軍城上也是不少。除了二十多門紅夷大炮外,其實都不能算是新式的。
炮彈掠過攻城的后金軍,飛過壕溝和障礙物,落地彈跳,激起一路血肉橫飛,或是楯車、炮車的支離破碎。
紅夷大炮再度發出怒吼,威力和精度遠超其它火炮,目標確定在一群悄然靠近寧遠的建奴騎兵身上。
在第三枚紅夷大炮的炮彈落地彈跳,無堅不摧地打穿了半個建奴騎兵隊列后,老奴在眾將的強擁下,無奈地退了回去。
別以為不張旗鼓,就會讓你漏網過來觀察戰局。在后面坐鎮指揮,自然會顯得遲鈍,就讓那些建奴為此而多付出傷亡的代價吧!
熊廷弼放下了望遠鏡,但炮兵指揮官羅立卻發現了新目標,指示著炮兵調整炮口,瞄準了在前面指揮的莽古爾泰。
發揮紅夷大炮的精準、射程和威力,用來狙擊敵方重要將領,這也不是什么出奇的戰術。
當然,即便紅夷大炮的精準度很高,也只是相對其它老式火炮來說的。同樣在自己的有效射程內,重型火繩槍的命中率還要高于紅夷大炮。
畢竟,指望炮彈在幾百米或近千米的距離外,砸中或打死一個人,運氣比技術更為重要。
此時,城下的彰古力還活著。不得不承認,他的運氣很好,經驗也豐富。但時間一長,好運氣也不能再保住他的狗命。
后金軍不僅有楯車,還有一種尖頂的攻城車。上面象屋頂,傾斜是為了減輕滾木擂石的損害。
頭頂有遮擋和掩護,建奴在車下便可以比較安全地鑿墻掘城。彰古力便是瞅準機會鉆過來,才在槍林彈雨的攻擊下活到現在。
頭頂響起砸擊的轟隆聲,緊接著旁邊響起爆炸,彈片打在攻城車廂上咣咣作響。在彰古力的提心吊膽中,攻城車再次抵擋住了這次破壞性的攻擊。
城墻上厚冰已被鑿開一大塊,露出了墻磚,幾個建奴愈發興奮,更加賣力挖掘開鑿。
又是一聲爆炸,聲音要小了許多。但煙火很快就象毒蛇般躥了進來,城上的明軍使用了爆裂燃燒彈,并扔下了拔著火藥油脂的棉被。
隨著火勢的增大,嗆人的濃煙也充斥車廂,建奴再也呆不住了。猛咳著、流著淚、淌著鼻涕,紛紛狼狽逃出。
外面的火槍還在不斷轟鳴,一排鉛彈打過來,幾個建奴或死或傷,有的一時不死,身上還著了火,發出凄厲非人的慘叫跌撞滾爬。
彰古力以迅速的動作躥出了攻城車,他要在看好的一個小坑里躲藏隱蔽。
鉛彈在身旁呼嘯,就在他離小坑只有一個魚躍的距離時,一顆鉛彈擊中了他的大腿。
這是一顆重火槍的子彈,巨大的破壞力幾乎打飛了他的半條腿。在血肉橫飛中,他發出慘叫,臉朝下栽倒在坑沿。
一個包衣連滾帶爬翻進了小坑,滿臉的汗,臉色蒼白,嘴唇還在不停的顫抖。從其充滿恐懼的眼神中,便能看出他被嚇得要崩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