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程恭謹地落座之后,試探地問道:“四貝勒,軍議之后,您是否要急著回去統領人馬。”
皇太極點了點頭,說道:“正白旗不能久無主將,明軍也不會久不發動。這邊議事完畢,自是要盡快回去的。”
范文程垂下眼簾,沉默了半晌,緩緩說道:“四貝勒要回去,亦需汗王諭令吧?”
“這是自然。”皇太極并沒有理解透,說道:“不向汗王稟報辭行,如何敢擅自行事?”
范文程苦笑了一下,見室內無人,卻還壓低聲音說道:“汗王恐怕不會放四貝勒回去,正白旗旗主恐怕要更換。”
皇太極心中一驚,向前探身,逼視著范文程,厲聲道:“你是從何而來的消息?若敢造謠,某現在便砍了你的人頭。”
范文程面無懼色,躬身道:“撫順額駙雖被罷黜,卻還是知道了些消息。他后悔向汗王建言,召四貝勒回來議事。而且,關于納拉忠明,以及對四貝勒有所不利的消息,汗王已經全部知曉。”
皇太極皺緊了眉頭,這真是他不知道的。可即便如此,正白旗也不會被剝奪吧,他并沒有犯什么大錯啊!
“明廷的報紙——”范文程無奈地嘆了口氣,說道:“當然,這也許只是一個原因。汗王作何想,非是卑職敢猜測。”
停頓了一下,范文程又隱晦地說道:“最近議事,可有什么異常,四貝勒應該比卑職更清楚。”
皇太極微瞇起眼睛,回想著議事的人員和情景,猛然間睜大了眼睛。從前天開始,阿濟格便感染風寒,沒有參加。
難道托病是假,人已經前去接掌自己的正白旗了?可憑阿濟格的資歷和威望,能夠順利接手自己統率多年的正白旗?
不對,還有一個。開國五大臣中的何和禮自始至終都沒出席議事。
盡管在后金初建時,努爾哈赤極為信重五大臣,但也只是讓這五人奮力賣命,因為諸子年幼,挑不起大梁。
但隨著五大臣或老或逝,五大臣開始走進歷史,“……諸子皆長且才,故五大臣沒而四大貝勒執政。”
盡管如此,開國五大臣的身份地位也是很尊崇,連皇太極等貝勒也要以禮相待。
難道何和禮和阿濟格一同前去接收正白旗,有父汗的諭令,憑著何和禮的資歷和威望,以及阿濟格的和碩貝勒身份,正白旗將領絕是忠于自己,也難抗拒。
范文程見皇太極皺眉不語,心中暗自嘆息,卻也不好多說,起身告辭。
這樣透露消息,如果被努爾哈赤知道,一個離間父子的罪名是跑不掉的,人頭落地也是難逃。
皇太極送到門外,話也不多說,用力拍了拍范文程的胳臂,表示這份心意領了。
回到書房,皇太極坐下來輕撫額頭,陷入了長長的思索。
根據范文程提供的消息,皇太極細思之下,也終于捋清了些頭緒。
剝奪自己的正白旗旗主,并不是自己犯了什么錯,而是父汗在重新調整后金的權力架構。
明萬歷四十八年,后金天命五年,努爾哈赤廢黜大貝勒代善的太子名位,立阿敏、莽古爾泰、皇太極、德格類、岳讬、濟爾哈朗、阿濟格、多鐸、多爾袞為“和碩額真”,共議國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