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聲并不明顯的槍聲后,他象被敲了一悶棍,動作停止,晃了晃,頹然倒了下去。
敗兵匆匆地從旁邊跑過,根本不會多看一眼。只有幾個親兵圍攏過來,呼喚著。
馬光遠的眼睛大瞪著,嘴里噴著血沫,已經說不出話來。更沒法告訴別人,他是被來自身后的鳥銃擊中。
親兵抬著馬光遠的尸體加入了潰逃,左翼漢軍的敗勢如滔滔江水一發而不可收。
明軍士兵狂野地追殺著,戰場上,再沒有比象殺雞宰羊般更輕松的活兒了。敗兵象一群驚慌失措的鴨子,連回頭都不敢,只剩下了亡命的奔逃。
噗!刺刀入肉的悶響有些瘆人,但張小喜卻連眼都不眨。
力量不是最大,憑著手感和手腕的力量,他已經抽出刺刀,邁步向前追去,對倒下的尸體連一眼都不多看。
身旁身后是戰友,也是他的部下。幾年前的新兵蛋子,已經成為了軍官,率領著一百多士兵。
“我也姓張!”張小喜已經知道了當初馮大鐵為何如此問他,現在,他可以昂首挺胸地這么說,并不辱沒勇登城頭的前輩的姓氏。
成長意味著思想的成熟,也意味著心理的冷酷無情。同樣是遼人,卻是你死我活的敵人,他不會有絲毫的憐憫,有一丁點的手軟。
心志的鍛煉并不只是殺戮,影響最大的還是身旁的袍澤。
幾年來,多少戰友或傷殘,或陣亡,他們的名字,他們音容笑貌,一直留在張小喜的腦海里,永遠不能忘記。
正是這種懷念,才會有更深的痛恨,更兇悍的報仇之心。不管是誰,敢向他和袍澤舉起刀槍的,絕不饒恕。
有什么樣的軍官,就有什么樣的士兵。張小喜的部下也同他一樣,可能是他的表現所帶動,也許就是樸素的仇恨,或者是殺戮報仇的快感。
兇狠無情的追殺直到收兵的號聲響起,明軍將士才并不甘心地收住腳步,轉回本陣。
左翼漢軍被擊潰,右翼漢軍在佟養性的指揮下,還在頑抗。但在兩面的火力夾擊下,失敗也只是時間問題。
此時,佟養性才真正地意識到,給漢兵裝備了火槍,并進行了裝填和隊列的訓練,只是剛剛邁出部隊火器化的第一步。他要學的,還多著呢!
可惜,佟養性的心里更清楚,恐怕已經沒有太多的時間來進步。
無論是資源,還是人力,再加上后金上層的支持力度,都不可能讓他在學到的經驗上再改進提高。
一種戰術打法的形成,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比如明朝,在軍隊中裝備火器,可以從開國時算起。但到了明末,依然是不成熟,竟被冷兵器為主的建奴打得落花流水。
而朱由校推動的軍事改革,是有基礎的,是逐漸完善的。
幾年來,明軍從收縮防御,到以車炮為先,再到步兵以燧發槍加刺刀為主要作戰手段。各級軍官將領,乃至士兵,都是在不斷地摸索、進步。
后金用漢兵、備火器的思路是對的,至少在理念上是進步了。
但無論是武器裝備,還是人員素質,再加上作戰打法,卻在短時間內難以與明軍抗衡。
經過此戰,佟養性學到了很多,但失敗的結局已經難以避免。之所以還在堅持,只是因為中路的岳托所部還未放棄。
可左翼漢兵的潰敗,已經使戰局發生了變化,這是岳讬所沒有料到的。
明軍在擊敗左翼攻擊的敵人后,并沒有撤回繼續維持弧形的“卻月陣”。迅速地重整隊列后,這部明軍展開線式陣列,向中路的建奴翻卷過去。
作出這樣的戰術機動,中路的建奴便處在兩面的火力夾擊之下,作戰更加不利。
火油罐幾乎燒毀了全部的楯車,建奴還未退縮。火勢變小之后,便以重甲兵和大盾為先,繼續向明軍的戰陣進攻。
熟悉的轟鳴聲再度響起,南岸的明軍火炮再次發威。一百多顆炮彈在空中劃著弧線,掠過河面,飛過明軍戰陣,劈頭蓋臉地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