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果能專注于自己希望專注的事,不去想不希望想的煩惱,也許就是幸福的真正含義。
但往往事與愿違,想要忘記的時候記憶被不斷強化,每一次都以不同的方式上演,好比被演繹過無數遍的《哈姆雷特》,或者任何一部莎士比亞戲劇。以至于也許再過若干年,莎士比亞最初的版本將被徹底遺忘。
忘記,談何容易,簡直不可能。
弗利現在只希望不要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那些事情只要在腦子里停留久了,身體就陷入沼澤,骨頭漸漸變軟,最后力氣全無,就像一個雖然氣息尚存,雖然看上去年輕健康的身體,卻沒有半點活著的跡象,而他,矛盾尖銳的存在眼前,他還活著,卻已經失去了活著的氣息。
這樣的日子每過一天都讓弗利害怕第二天的到來,人們向來是期待明天的,除了被判死刑的罪犯,被拋棄的戀人,或者將死之人。
這三條,弗利都符合,好像說的就是自己。
被判死刑的罪犯。
何塞充分扮演了審判者的角色。
被拋棄的戀人。
艾菲婭再一次消失,不見了,又不見了。
將死之人。
那不就是自己么,一種連名字都讀不清楚的遺傳病,要么等死要么把自己送上四肢癱瘓的病榻之路。
見鬼。弗利感到憤怒。不論他壓抑多久,他已經壓抑了太久,就從這次從何塞醫生辦公室出來到現在,他沒有真正思考過這個問題,他總是試圖先放一下,先照顧工作,先幫約翰把衣服整理好,先帶約翰去學校,甚至把時間留給思念艾菲婭——一個他越來越懷疑到底有沒有真正存在過的女人。
會不會自己得了某種精神疾病,大學里他曾研修過心理學,知道一個人如果不斷強化某種想法,這種想法就會被記憶接受為真實發生過的事件,精神分裂、焦慮癥或者強迫癥患者都可能深受這種想象帶來的苦惱。
自己會不會得了不治之癥,后背疼是不是得了肺癌,右下側疼痛意味著肝臟有問題,心臟不適會不會突然導致猝死。倫納德,為什么突然想到這個名字,沒錯,貝魯斯說他死于心臟驟停。
弗利感到呼吸困難,車廂內的沉悶讓他陣陣不安,他想發脾氣,想大聲喊叫,想找人吵一架或者打上一架,但這都不是弗利·索德爾。弗利是個懂事的孩子,自小就善解人意,弗利是母親的小南瓜,是個不惹事的好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