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好像永無休止,然而耳朵里聽到的山呼海嘯卻像是在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就好像自己正逐漸地喪失與世界的相連。
“我怎么覺得……好像不怎么冷了?”
基普的話敲響了第一個警鐘——人在極度的低溫中很容易產生幻覺。張昀本能地想要提醒他,然而他忽然發現自己做不到,他的視線和天空的光線正不斷地變得模糊起來,而相應地,他的大腦也開始變得迷糊,仿佛有一種遠超人類的強大意志進入了他的大腦,勸他好好休息。
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
空氣中流蕩著暖洋洋的氣氛,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感受到這令人舒服到麻痹的錯覺,如同一種不可抗拒的誘惑——滿是死亡卻甜美異常的誘惑。
張昀本能的知道這個聲音里有死亡的力量,只是缺氧讓他的思想漸漸地開始麻痹,他陷入某種恍惚的狀態,似乎自己一生最大的目標就在眼前,只要走上去,去聽從這個聲音的吩咐,自己的目標就可以達成,自己的理想就可以實現。
“我,我覺得……好困。”
耳邊傳來了喬治的聲音,這個聲音同樣說出了張昀的心聲。
張昀慢慢地回頭看他,他現在連扭頭都覺得費勁。
然后他就看到了喬治,那家伙正呆呆地把視線集中在地面上的一個點。而他的旁邊,戴維望著外邊的天空,仿佛在祈禱一般,祈禱著上帝開恩賞給一小塊干凈的天空。
“瓊恩,我們……是不是……要死了?”基普的聲音微弱得幾不可聞。
“你還……能不能,好好,好好說話?”喬治反問,“怎么……說兩個……字都要等半天?”
其實他又何嘗不是?
張昀狠狠地咬了咬舌頭,劇烈的疼痛讓他稍稍清醒了一點。
“別……別睡!”他對伙伴們說,“千萬……不能睡。”
“可我的,我的眼皮好重。”戴維說道,他的眼睛里流露著近乎迷茫的渙散。
“堅持……住。”
“我……可能不行了。”
“別忘了你,你的妻子。”
“妻子”這個單詞起到了一點作用,戴維的眼睛亮了一點,他沒再說話,似乎已經陷入了回憶之中,臉上的表情迷蒙而悠遠。
對此,喬治的評價是……
“這,這家伙……發情了。”
而基普則瞪起了比他的臉還黑的視線看戴維:“原來發,發情還可以……御寒噢?”
發情當然不能御寒,可是他們不能睡著,因為睡著了就永遠起不來了。
隊員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不著邊際的話題,說著有氣無力的笑話,用著有氣無力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嘲笑著近在咫尺的死神。
氣溫又下降了。
他們不得不擠在一起,分享彼此的體溫,也分享彼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