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瓊恩。你參軍以前真的是神父?”
微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張昀意識到這一回大家把話題扯到自己身上了。
他無聲的苦笑了一下,因為沒能擺脫這個該死的綽號而失望,這如果換了以前,他非好好教訓他們一頓不可,然而現在他已經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為自己正名了。
“神父……咳咳~不念經,遲,遲早發神經……”喬治打著寒顫還不忘吐槽。
“就,就不說我……我了。你呢?”張昀把話題從自己身上轉開,轉向一邊的基普,“你參軍以前是做什么的?”
“參軍?不,不不……我不是軍人。”
“你不是軍人?”
“我被……開除啦~!”基普精疲力竭第笑著,“因為我……揍了一個歧視黑人的軍官,可要命的他是克拉克中將的兒子。”
但這個笑容里卻透著一種無奈的悲憤。
張昀艱難地伸出手,想拍在他的肩上以示安慰,但最終卻拍在了他的腿上。
他已經沒多少力氣了……
其實美國歧視黑人的歷史久已有之,雖然內戰后憲法給了黑人自由,然而各州的法律依然認可對黑人的歧視。尤其是南方,法律明確規定黑人與白人在公車、餐館等公共場所內需分隔,且黑人必須給白人讓座。北方雖然好點,但種族歧視問題也同樣存在,比如打戰時黑人往往被編在前邊當炮灰。
而基普所做的,無非是為了自己爭取一點公平而已。但軍隊自然不喜歡這樣的刺頭兒。
所以他只能來中國。
不過這也難怪,珍珠港事件幾乎激起了全美人民的憤怒,有志青年大都參加了自己的軍隊。又有誰會愿意不遠萬里來到別的國家,為了別的國家去獻生?所以能加入援華志愿隊的——除了像張昀這樣的——差不多都是些軍隊里的不受待見的討厭鬼或者惹禍精。
“其實無所謂啦~”基普說,“反正……到哪里不是打小鬼子,不是嗎?”
張昀沉默地看著眼前裹著被子瑟瑟發抖的黑人飛行員。
“不,”他輕聲說,“你是真正的軍人。”
人們在祖國危難中奉獻自己,這是義務,然而當你被國家拋棄了之后,卻仍然愿意為了在它有需要的時候去付出,那就是高尚了。
基普笑了笑,他看起來瑟縮地落魄不堪,卻挺拔得猶如拉什莫爾山。
盡管他不起眼。
“希望將來我的墓志銘能刻上這句話。”
“不用將來~”喬治道,“現在……就可以了——我們,我們都要見上帝啦~”
風暴還在頭頂肆無忌憚地肆虐著,把多余的寒氣送下谷地,氣溫還在繼續降低,幾乎要把血液凍出冰渣。
“我們……要死了嗎?”戴維問,像在問身邊的人,又像在自言自語。
“風暴過……過了我們就,就能出去了。”張昀道。
可說這幾個字卻幾乎耗光了他的力氣。視、聽、嗅、觸、味……五識正在離他遠去。漸漸地,甚至就連意識也徹底沉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