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全說到這里,看向李笠,笑起來:“不如讓李三郎到王府里,當面向管事求求情,求管事通融
通融?”
鄱陽王府那是什么地方,尋常小民進去,如同魚上砧板。
吳氏聞言面色慘白,看看兒子,再說不出什么話。
李笠心中氣憤,卻無能為力,呂全見著母子二人啞巴了,笑了笑:“今日,我親自登門把話帶到了,期限一到,我再去白石村,結賬。”
待得呂全離開,吳氏只覺天旋地轉,身體一晃就要倒地,被李笠攙著。
李笠扶著娘在一旁坐下,想要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該如何說,只見吳氏不住嘆氣,絮絮叨叨訴起苦來。
這些年來,吳氏主持家務,李笠還未成年,所以許多事情吳氏不讓兒子知道,如今瞞不住了,要說些什么,也沒什么用了。
只能訴苦。
李家連逢變故,先是大同元年,呂氏的良人和長子(即李笠之父及長兄)遇難,娘家也完了。
然后去年,呂氏的次子、李笠的二兄捕魚時受寒、染病,熬到今年年初,人也沒了。
短短幾年時間,家中一下沒了三個壯年男丁,積蓄也漸漸花光。
不僅如此,為了給李二郎治病,呂氏一咬牙,以自家魚池作抵押,向放債的呂全借錢。
魚池和兒子,當然是兒子重要,呂氏只盼次子熬過來,然后今年一家人努力賺錢,年底就能把債還了。
但兒子的命沒保住,家里也沒錢買‘恤’,也就是沒錢免役。
于是吳氏不得不以女丁身份服吏役,在縣廨幫廚,幺子李笠要頂李二郎的吏役,終日捕魚累得要死要活。
一家人哪里有多余時間去捕魚賺錢還債。
現在,債主不通融,距離年底只有一個多月,吳氏琢磨著就算賤賣魚池中的魚兒,也湊不夠錢還債。
還不了債,債主就會把魚池收走。
雖然房子還在,李家的日子也能過下去,但這就和種田的沒了田一樣,日子只會越過越差。
這年頭雖然許多人也養魚,魚價不高,然而魚池養魚是比出船捕魚要賺錢的營生。
更別說李家如今就李笠這個“偽半丁”,還得靠魚池養魚作為主要收入。
而且平日捕魚,若有魚池,可以把魚兒暫養在魚池,慢慢出售,否則急著當日賣魚,必定賣不出好價錢。
如果魚池沒了,李家也就徹底沒盼頭了。
吳氏說著說著,心如刀絞,卻欲哭無淚,李笠觸景生情,沒顧得難受,想了想,問:
“娘,如今連本帶利,得還多少錢?”
吳氏回答:“四萬錢,以好錢記。”
好錢指的是完好的銅錢,李笠聽后無語,不是他被嚇倒了,而是琢磨四萬錢在這個時代處于什么“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