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建康城里一片驚慌,侯景叛軍已經渡江,在采石登岸,隨后向建康殺來,據說已有數十萬之眾。
自梁受齊禪,建康已經四十七載未聞刀兵之聲,城中無論貴賤,得知侯景叛軍即將兵臨城下,無不驚恐,朝廷隨即下令全城戒嚴。
然后,人們開始避難。
建康外廓,不過是一道木柵欄,哪里擋得住如狼似虎的叛軍,唯有臺城、東府城、西州城這三個內城,以及江邊的石頭城,才有高大的城墻,抵御敵兵。
王公貴族、高門士族,紛紛帶著糧食、錢帛、金銀珠寶遷入臺城,尋常百姓要么出城投親,要么一日數驚,到處都在傳謠言。
一片恐慌之際,東冶,急匆匆趕來的蔡全找到李笠,二話不說,扯著對方就要走:“快,帶著你的人,與我入臺城!”
“入臺城?為何?”李笠明知故問,掙脫蔡全的手:“朝廷不是說了,侯景鼠輩,不足為慮。”
“那是糊弄百姓的!”蔡全壓低聲音,焦急的說:“快,十一郎讓我來接你,跟著鄱陽王府的家眷,進臺城!”
“還有,張郎何在?昨日他說來你這,如今不在王府里,十一郎擔心他,讓你帶著他,一起入臺城。”
“再耽擱,臺城各門關閉,可就進不去了!”
李笠聞言,認真看著蔡全,這到底是十一郎蕭勤的主意,還是蔡全自作主張,不得而知。
但是,蔡全就站在面前,是真的要幫他,這份情,李笠記下了。
“我有主意,臺城可不能進去,那是死地。”李笠低聲說,“侯景來勢洶洶,附逆者源源不斷,臺城又能支撐多久?”
蔡全不以為然:“勤王之師隨后就到,你怕什么喲!”
“那,既然勤王之師會來,你認為叛軍無法攻破臺城、遲早要完,既如此又何必躲在臺城里擔驚受怕?”
“不如逃到外地,去京口,或者往東到吳興等地暫居,等朝廷剿滅叛軍,再回建康不遲。”
李笠說到這里,笑道:“多謝蔡兄救我,不過,我已拿定主意,不日便到吳興友人處寄居,待得朝廷平定叛亂,再回建康。”
蔡全見李笠已經安排妥當,點點頭:“既如此,也罷,李郎保重。”
“蔡兄,保重!”
李笠鄭重行禮,對方(或蕭勤?)在危急時刻還想著拉他一把,可謂患難見真情。
只是,臺城恐怕是看起來安全,實際上...
兩人又說了幾句,蔡全匆匆離去,李笠看著對方的背影,又看看冷清的東冶作場,眉頭緊鎖。
叛軍兵臨城下,朝廷赦免東西二冶、尚方錢署以及城內各獄囚徒,發放武器,充軍守城,所以東冶已經停工,人員疏散,如今冷冷清清。
但李笠想的不是這個,而是戰事。
長江北岸的軍隊要大規模渡江,在江南只有兩個合適的登陸點,其一是建康東北的京口,其二是建康西南的采石。
京口對應江北廣陵,采石對應江北歷陽,歷陽失守,朝廷不是不知道,也有時間應對,怎么就被侯景拿下采石了?
李笠覺得難以置信,他一個軍事小白都能看出采石的得失事關重大,怎么朝廷就沒增兵把守呢?
這到底怎么回事?
采石守將是豬頭么?怎么那么快就丟了這個要地?
蕭正德不是被我干掉了么?叛軍還這么勢如破竹,莫非還有內鬼?
李笠想著想著,還是百思不得其解,唯一能確定的是,歷史上開門揖盜的蕭正德,現在已經不在了,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