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耳傾聽了一會,確定不是幻聽,和其他人一道,看向南方。
卻見夜幕下,齊軍大營繁星點點,那是一堆堆篝火,仿佛被笛聲吹動,閃爍著無數人對家鄉的思念。
張鋌知道李笠的巨型風笛,如今不由得感慨起來:
四面楚歌,吹散項羽八千兵,也不知,寒山上風笛演奏的北方樂曲,能吹散齊國大軍么?
。。。。。。
新年伊始,寒風依舊凜冽,寒山西南、齊軍大營,依舊沒有挪位置。
年前的慘重傷亡,似乎已經被人淡忘,雖然官軍再沒有進攻,卻也沒有拔營班師的跡象。
無論是兵卒,還是隨軍青壯,都如往日一樣,干活、做事,一日又一日。
但又流言,在暗中流傳,說的是天子身體有恙,日益嚴重,病倒了,恐怕時日不多。
這個消息到底對不對,無從知曉,而聽到消息的人們,對于未來悲觀不已:天子御駕親征,若病逝于軍中,可就太倒霉了。
太陽西沉,夜幕降臨,一座金碧輝煌的大帳,甲士環繞,戒備森嚴。
附近,一座外表普通、內部裝潢豪華的帳篷里,高洋躺在榻上,看著上方帷幕,不發一言。
若不是眼睛一眨一眨,又時不時換個睡姿,還真像是行將就木的病人。
段昭儀在一旁侍奉,見這位面色如常,并未有何不妥,暗暗松了口氣。
年前,官軍攻打梁軍營寨,傷亡慘重,據說南北兩軍累計傷亡,比當年攻打玉璧城時還多。
當時,高洋氣得暴跳如雷,待在帳內不出去,隨后大營里流言四起,甚至有流言稱天子駕崩,卻秘不發喪。
這流言弄得人心惶惶,隨后,天子接連數日不見任何人,更是坐實了這個流言。
但侍奉天子身邊的段昭儀知道,這是高洋的誘敵之計,試圖利用自己‘即將駕崩’的假消息,賺得寒山梁軍出擊、偷襲大營。
然后,守株待兔的官軍將來犯之敵殲滅。
所以,高洋是在演戲,為了演得逼真,還特意化妝,看上去一臉慘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演戲要演全套,隨行妃嬪們,這幾日都不再侍奉,只有段昭儀陪在高洋身邊,每日里熬藥,然后偷偷倒掉。
既然高洋在演戲,她也得裝出憂心忡忡的樣子。
按著高洋的說法,要騙敵人,就得先騙自己人。
當然,未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幾位重臣是知道事情真相的。
高洋如此行事,就是為了極可能引誘梁軍出擊,打一個像樣的勝仗,然后以身體有恙為理由,班師回朝。
不然,御駕親征至此,傷亡慘重之下,連一場像樣的勝仗都沒打出來,就灰溜溜的回去,皇帝的臉面往哪里放?
段昭儀正琢磨間,聽得高洋問:“如今什么時辰了?”
“回陛下,已是戌時,外面天黑了。”
“是么....”高洋沉吟著,段昭儀問是否要用膳,高洋擺擺手:“不用,飽著呢。”
“那,妾為陛下念書?”
高洋輕輕笑起來:“不必,我如今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哪里有心思聽念書?”
“陛下如何能這么說,妾只盼陛下身體安康....”段昭儀啜泣起來,高洋見狀,伸手抓著愛妃的手:
“莫哭,哭了就不好看了,我又不是真病,如今沒有外人,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