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己倒水,坐下,慢慢喝完一碗,心也靜了下來,但回想夢境,又有些不安。
段玉英這段時間一直在做噩夢,夢到淪為奴工的兄長段韶在干活時累垮,然后發高燒,躺在草棚里呻吟,無人照顧。
就這么高燒不退,然后一命嗚呼。
亦或是某日干活時不慎出意外,被重物砸成重傷、失足摔成重傷,無人照顧,苦熬數日,一命嗚呼。
反正總是夢到兄長出意外,然后她從夢中驚醒。
兄長年紀比她大許多,而她還小時,阿耶就去世了,正所謂“長兄如父”,在段玉英心中,長兄段韶總是給她以長輩的感覺。
所以,她不能見死不救。
想到這里,段玉英默然。
段韶已經兵敗身亡,無論是梁國還是齊國,都是這么認為,然而兄長還好好的活著,是寒山堰大量奴工中的一員。
這說明,因為某種原因,別人都以為段韶死了,但段韶還活著,以俘虜的身份,變成奴工,在寒山堰干活。
她要救兄長,唯一的辦法就是獻身,做李笠的女人。
得其寵愛后,找個借口,把幾個奴工調走,妥善安排,其中就包括沒人識破身份的段韶。
然而,李笠應該不是傻瓜,可不好糊弄。
這段時間以來,李笠沒在段玉英面前出現過,段玉英明白,對方必然知道這‘殺兄仇人’之事,所以提防她報仇。
然而,她連自盡都沒勇氣,哪來的勇氣報仇。
更別說,如今兄長還活著,她是唯一能救兄長的人,但段韶還活著這件事,李笠不可能知道。
一旦知道,又如何會饒過兄長?
萬一騙她,先把她睡了,睡夠了,便出爾反爾,到時候她怎么辦?
段玉英陷入沉思,她很聰明,所以明白自己的處境,以及救兄長的困難有多大。
薛月嫦之前傳話,說李笠不會為難她,她可以在府里常住,不需要改變什么,若愿意教書、教彈唱也可以,若愿意出家,也不攔著。
若不是意外撞見兄長還活著,段玉英真想出家,但不行。
不知不覺,天色大亮,段玉英簡單梳洗后,坐在窗邊彈琴,彈著彈著,覺得無聊。
彈琴給誰聽呢?自娛自樂?
可不如此,她孤零零一個人在這里,又能如何,雖然有侍女陪伴,但侍女不怎么會聊天,也沒有什么話題。
段玉英隨后想起了薛月嫦。
她來到這里后,是薛月嫦陪伴身邊,對方是鄴城人,所以也算她半個同鄉,畢竟她是在鄴城長大的。
薛月嫦又有妹妹薛月娥,姊妹倆輪流陪伴段玉英。
有同鄉陪伴,日子過得不那么慢,聽著熟悉的‘鄉音’,好歹心里沒那么難受。
可半個多月前,薛月嫦特地向她‘告假’,說君侯另有安排,可能接下來一段時間,不能過來了。
“一段時間”有多久?不知道。
而薛小娘子薛月娥也不見來了。
段玉英想了想,決定還是打聽打聽,便問侍女,薛娘子或薛小娘子何時有空來這里。
侍女出去打聽,片刻后回來覆命:“回娘子,薛娘子和薛小娘子,如今已相繼被郎主收入后宅,已經、已經許久沒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