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姈知道這些奸商哄抬物價,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針對即將在建康實行的新稅制(商稅)。
只要要讓新稅制犯眾怒,于是,改革稅制一事就不了了之。
所以,本來平抑物價不歸李笠管,但李笠脫不了干系。
李笠若真的在建康實行新稅制,意味著平日里偷稅、漏水、逃稅乃至抗稅的人們利益受損。
這些人之中,有行商坐賈,有官員,有權貴,有士族高門,有宗室王侯以及皇親國戚。
無一例外,都從偷稅、漏水、逃稅中獲取大量利益,甚至以此為生財之道。
大量物資、商品在這些人的運作下,一文錢商稅都不用交,打著各種旗號,堂而皇之進出建康各關津,由此形成的“門路”,養活了不知多少蛀蟲。
正所謂“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李笠要向這些人收稅,就和這些人有了殺父之仇。
那么,這些人各有默契的聯合起來,通過哄抬物價以激起民怨,迫使朝廷放棄改革稅制,讓李笠灰頭土臉,其實已經是很客氣的了。
然而糧價不能再這么漲下去,否則會出大事。
唯一的辦法,就是建康官府開糧倉,以低價(相對而言)賣糧,緩和城內糧價上漲勢頭。
與此同時,朝廷得從外地調集大量糧食入建康,敞開了賣,以此平抑糧價。
即短時間內,向建康投入大量糧食,其數量遠超奸商手頭資金所能購買的數量,讓對方無法買入、囤積糧食。
然后因為糧食大量涌入,糧價自然就會回落到正常水平。
但是,此次發難的既有建康的坐賈,又有外地行商,朝廷急切之間,無法在外地購買大量糧食運往建康。
也不能輕易動用各地州郡的存糧,因為各地州郡也得靠庫存以防萬一。
而且朝中許多官員作壁上觀,樂得見李笠引發眾怒,所以對于平抑糧價不上心。
導致官倉放糧、調糧入建康來平抑糧價的措施遲遲不到位,這進一步刺激了百姓搶購糧食、糧價上漲。
所以,沒有太多權力的李笠,得不到官僚們的配合,無法在短期內調集大量糧食入建康,將奸商們的錢袋“擊穿”。
這段時間,李笠四處奔走,協調調糧入京事宜,成效不大,而支持他改革稅制的湘東王,雖然也盡量配合,但收效甚微。
建康百姓的怨言與日俱增,糧價一直在漲,看不見絲毫放緩的可能。
黃姈想到這里,心急如焚:對方的攻勢,已經沒有可能化解了,怎么辦?
。。。。。。
某私第,房間里,幾位衣著光鮮的男子正在議論時局,談的是糧價。
如今建康城里糧價飛漲,人人愁容滿面,但在這里,人人臉上綻放著笑容,仿佛糧價漲得越厲害,他們就越高興。
“他還能去哪里調糧?沒地方調嘍!”
一個胖子笑道,眼睛笑得幾乎要瞇成一條線:“三吳是不可能的,如今各地商賈都在屯糧,就是不往建康運,他敢如何?”
“兩淮,糧食也就自給自足,淮北徐州都要吃掉許多余糧,哪怕今年屯田有收成,也沒有可能把太多糧食調來建康。”
“他真要調,又能調多少?我在徐州州廨有朋友,早就把徐州的底摸清楚了,他沒多少糧食可以調!”
其他人聽胖子分析“他”的調糧能力,而這個“他”,指的是鼎鼎有名的常勝將軍、彭城公李笠。
“若是從饒州、江州調糧,也不夠,饒州那邊能拿出來的余糧,諸位也都算過了,不頂用,畢竟如今建康糧價飛漲,饒州調來的糧食再多,也架不住...”
“架不住大伙齊心協力,把余糧都吃下,反正現在各地能買到的糧食,估算的總量,根本就不夠他用來救急的,哈哈,這下,他該知道何為眾怒難犯了。”
眾人聞言笑起來,笑得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