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到底在想什么?想做忠臣么?”黃姈覺得李笠最近的表現,越來越奇怪了。
一副要給皇帝女婿“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表現。
所以黃姈有些自責,覺得是不是自己之前埋怨李笠沒能阻止女兒入宮,導致李笠心有愧疚,要一輩子給女兒、女婿遮風擋雨。
這不是自尋死路么?
“夫人說笑了,這年頭,沒人做得了活忠臣。”張鋌笑起來,“最好的忠臣,是死了的忠臣,死后極盡哀榮,追贈王爵都可以。”
黃姈沉吟著:“那...”
張鋌低聲回答:“說是挾天子以令諸侯也好,說是奉天子以令不臣也罷,反正有皇帝這塊招牌,行事真的很方便。”
黃姈看著張鋌:“君侯莫不是把你也騙了?”
“夫人,君侯必要的時候,連自己都能騙,騙在下,又有何難?”
這話說得有些微妙,黃姈都不知道張鋌是說真話還是假話。
“夫人,對于皇帝而言,君侯再怎么忠心,也是外姓,皇后再怎么好,又不是不能換,雪中送炭,錦上添花,不同時期,有不同的需要。”
“少帝臨朝,岌岌可危,需要漆黑的木炭燃燒自己,溫暖別人。”
“待得大權在握,局勢穩定,就需要鮮花來裝點錦緞,至于黑乎乎的木炭,沒燒完的話,就收入庫房,免得丟人現眼。”
張鋌緩緩說著,黃姈越聽越覺得無奈:所以李笠到底在想什么?
“夫人可知,府兵制在兩淮試行,意味著什么?”
黃姈當然想得明白:“這是壞了規矩,士族把持著入仕、升遷的途徑,而府兵制,等于另辟蹊徑,讓寒人有些許機會繞過士族把持的道路,直奔流內官而去。”
“而且,以淮陰為行在,等同于變相遷都,那么,建康周邊,士族們經營了許多代的家業,怎么辦?”
“夫人說的是,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如今,皇帝得君侯提議,要駐蹕淮陰,以淮陰為行在,在兩淮行府兵制,這激怒了多少人?”
“他們,在明面上無法以正當理由勸阻,畢竟皇帝要親自北伐,為此花許多年做準備,誰也勸不住。”
“但這些人不會就此罷休,正經的阻撓辦不到,必然出陰招。”
“你是說...”黃姈瞪大眼睛,“刺殺皇后?”
張鋌聳聳肩:“刺殺皇后,君侯還有女兒不是?而且與皇后同齡...太后為了皇帝,也會厚著臉皮讓君侯送女入宮,再立為皇后....”
黃姈眼睛隨后一瞇:“莫非,刺殺君侯?”
“很有可能,甚至,一了百了。”張鋌一臉平靜,“只要沒有子嗣的皇帝一死,屆時,什么煩惱都沒有了。”
“可平安已經有了身孕!”黃姈喃喃著,喜訊是不久前傳來,所以她才入宮和女兒說說話。
張鋌笑起來:“皇帝若出意外,皇后或許會誕下皇子,可..可漢惠帝也有子嗣,卻都被認作是宮外抱回來湊數的。”
黃姈看過史書,知道張鋌所說指的是什么,心中不安:“那?”
“君侯要臉面,所以經常自尋煩惱,可有的人,行事未必要臉面,狗急尚且跳墻,人急起來,什么事做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