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馮恢忽然醒來,卻沒起身,而是默默聽著外面的動靜。
外面并無異常。
過了一會,他披著衣服起身,點起蠟燭,然后就著燭光寫信。
雖然昨天才寫了一封信,讓人帶回楚國,但現在,他還是想寫。
信是寫給家人的,他家人在鄱陽,日子過得無憂無慮,獨獨缺了他這個兒子、良人、父親在身邊。
每逢佳節,獨在長安的馮恢,總會想此時此刻家人們在做什么,并提前寫好信,通過特定的“渠道”,把信送回遙遠的家鄉。
他在長安多年,口音已經完全變了,說話帶著關中口音。
只要他不想,別人就無法從他口中聽出絲毫鄱陽口音來。
馮恢的口音變化很大,但家鄉的變化更很大,雖然家人的來信里,描述了鄱陽城的變化,但他很想親眼看看,自幼生長的家鄉,如今到底有多么繁華。
因為饒州有新平和樂安兩棵“搖錢樹”,所以,常住饒州的人口每年都在增加,鄱陽城的常住人口,據說已經達到十萬戶。
鄱陽城的規模擴大了許多倍,昔日的街道,悉數拓寬,破敗的民居,全都推倒重建,如今的鄱陽城,可謂脫胎換骨。。。
馮恢想到這里,放下筆,因為外面忽然喧囂起來。
他聽著外面的動靜,本來有些煩躁的心,忽然平靜下來。
信,已經沒有時間寫了,更無法寄出去。
馮恢拿起信紙,放到蠟燭上點燃,火光照亮了他的臉。
腳步聲起,有人撞開房門,沖了進來:“老馮!他們來了!!”
“是么?”馮恢將燒起來的信紙扔到地上,用腳踩了踩,將灰燼踩碎。
火光依舊映照著他的臉,但卻是來自外面。
外面,火光沖天、人聲鼎沸,并不時有人高呼“投降不殺”,看來,他的住處已經被包圍。
跑,是絕對跑不掉的。
馮恢探手伸入衣襟,掏出掛在脖子上的一個小瓷瓶,看著跑過來報信的同伴。
對方手里,也有一個瓷瓶,同樣以細繩掛在脖子下。
“好兄弟,黃泉路上,做個伴吧!”馮恢說完,笑起來,對方也笑起來。
這一天果然來了,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他們的家人,他們的兒子,會有一個光明的前途。
因為這是他們的同鄉、當今天子承諾過的。
馮恢打開瓷瓶的蓋子,看看外面晃動的火光,毫不猶豫將瓶中之物一飲而盡。
破門的聲音響起,與此同時,他的喉嚨如火燒一般灼熱,這股灼熱沿著喉嚨往下走,一直進入胃部。
疼痛蔓延開來,馮恢疼得站不住,倒在地上,他看著同樣倒在地上的同伴,心中沒有一絲懊悔。
第二階段行動,順利進行。
宇文直這混蛋,得知他要對宇文護下手,果然去給宇文護通風報信了,所以,他們是逃不掉的。
也不能逃。
可是,若落入這些人手中,必然受盡各種折磨,生不如死。
那該怎么辦?
要解憂,當然是斷腸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