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蒼茫間,策馬疾馳的阿史那庫頭只覺體力到了極限,眼皮發沉,困得不行,大腿內側因為長時間騎馬已經磨破。
若不是用繩子將自己捆在馬背上,精疲力盡的庫頭和部下,早就墜馬了。
但他們不能停,還得繼續跑,因為追兵就在后面。
庫頭回頭看去,只見塵土飛揚之間,有不少黑影若即若離。
跟著他北走的人,數量大概有千余,而追擊的契丹兵,數量不在少數。
沒錯,就是契丹兵,這些契丹部落之前是汗國的臣屬,卻被楚國收買,跟著楚軍作戰,現在已經成了對方的獵犬。
自武州川開始,裹挾著不少草原部落兵的楚軍,騎兵一撥一撥輪流追擊,如同瘋了一樣,追他們追了十幾日。
現在,庫頭算是明白了:楚國一定集結了大量騎兵,投入此次作戰,要將南下過冬的突厥部落殲滅。
怪不得楚國國君會親自帶兵出征,這一場大戰,恐怕對方醞釀已久。
而他們還以為有機可乘,以為楚軍出擊的目的,是齊國的北境州郡。
但現在想明白,已經晚了。
那日,庫頭率領各部走在武州川河谷,結果遇到伏擊,他們很快潰散,而設伏的敵人是楚軍。
武州川一戰潰敗后,他和部下不停地逃,楚軍就不停的追。
追到蒼鶴陘(參合陘),追到蒼鶴口(參合口),追到盛樂,追到白道。
他們過了白道,出大青山,一路往北,往磧口逃,而楚軍也如影隨形,輪流追擊。
這一路上,爆發大小戰斗數十次,他們的傷亡越來越大,庫頭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
過了白道之后,自武州川起就一直緊追不舍的楚軍騎兵少了,但是,作為走狗的契丹騎兵又追上來了。
與此同時,從東邊又竄出來新的楚軍騎兵,依舊對他們緊追不舍。
這些騎兵,想來就是聚集在東面懷荒的楚兵,不知怎么回事,竟然能夠找到他們,并不停追擊。
庫頭日夜逃亡,半路上除了換馬、喘息,很少停留,不斷甩掉“尾巴”,但新的“尾巴”又不斷出現。
他好不容易跑到草原北邊、大磧南沿,覺得現在只要過了磧口,進入大漠,那些追兵,想來就會知難而退。
現在雖然開春,但是北地依舊寒冷,大磧里又缺少水源,極易迷路,這種時節橫跨大磧,十分危險。
他們是走投無路才跑進去,那些不在草原生活的楚兵,又如何受得了?
庫頭想到自己即將能擺脫追兵,頓時覺得不累了,抖起精神,策馬疾馳。
他從沒打過這么慘的敗仗,如果連侄兒攝圖也敗了,那就意味著此次南下過冬的大量部落和部眾都倒了霉。
若傷亡過大,等同己方斷了一臂,在磧南草原(東部),已經無力維持秩序。
所以,等到了磧北,到了王庭,他要向可汗兄長建言,盡可能聚集兵馬,大舉南下。
不求攻入中原,至少要展示一下實力,否則草原上那些叛服不定的小部落,就不會再服從突厥可汗的號令。
而且,如果不能穩住東部草原的局勢,西邊...
西邊,留守突厥故地并向西擴展疆域的西部可汗室點密,這個驍勇善戰的叔叔,會看不起他們兄弟,到時候....
庫頭想著想著,有些煩躁。
近二十年前,突厥部落首領、阿史那兄弟分頭行動,兄率部東征柔然,弟留守故地,并向西拓展疆域。
兄為阿史那土門,擊敗柔然并取而代之,成為草原最強者,建立突厥汗國,號伊利可汗,為總可汗。
留守故地的弟弟室點密,也向西打下大片疆土,因為立下赫赫戰功,成為西部可汗。
現在,庫頭身為伊利可汗之子,擔心自己兄弟在東邊折損太大,到時候各部貴族推舉叔叔為室點密總可汗,或者叔叔強奪總可汗之位,那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