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漢武帝一直在“獨尊儒術”,但實際上做起來,卻是另一套:陽儒陰法,或稱外儒內法、儒皮法骨。
漢武帝時期,真正的大儒并未掌握權力、居于朝堂之上。
只有那些緣飾儒術、內行法術者才真正得勢,所以,劉病已也是這么做的,以文法吏為鷹犬,嚴法治國。
用酷吏打擊地方豪強。
結果太子讀書讀傻了,被儒生忽悠得不輕,柔仁好儒,劉病己判斷兒子將來極大概率敗家。
奈何,他對患難之妻許平君一往情深,加上廢掉太子的后果難以預料,所以明知道太子不靠譜,還是把帝位傳給太子。
而劉奭即位后,果然對國策進行了各種調整,其中一條,就是廢陵邑制度。
陵邑制度,就是強行將天下各地的豪強大戶遷入關中,在帝陵附近的陵邑定居,成為另類的守陵戶。
這制度的目的,就是壓制地方豪強,用舉族搬遷、連根拔起的方式,避免其在當地做大。
果不其然,陵邑制度廢除后,各地豪強有了穩定的發展空間,大魚吃小魚的速度加快。
而劉奭又要施行“仁政”,不再重用“酷吏”,朝廷少了一群專門對付地方豪強的鷹犬。
于是,地主豪強徹底放開手腳擴張實力,土地兼并情況日益嚴重,引發社會危機。
李笠不想看到這種情況發生,要用被利益集團保駕的“祖制”,限制自己后代亂搞,那么,這利益集團目前只能靠勛貴。
但張鋌的提醒,讓他意識到這只是自己一廂情愿:能限制皇權的群體,本身就會被皇帝敵視,更別說這群體還握著兵權。
他不怕勛貴亂來,也沒有勛貴敢不聽話,但等兒孫繼位,就未必了。
而科舉出身的官僚,想要形成一個新的政治勢力,成為官場主流,需要時間,一代人的時間,是不夠的。
更別說時代還有巨大的慣性,雖然寒族痛恨士族通過九品中正制把持政治資源,但這種痛恨,更多的是恨自己不是其中一員。
這種心態,更像是后世許多人討厭**,不是討厭**本身,而是因為自己沒有機會**,才怒火滔天。
等到自己有了機會,那就是“真香”。
士族,依舊是人們眼中真正的貴族,畢竟這觀念持續了數百年,根深蒂固。
士族女,乃至世家女,依舊是無數人希望迎娶的佳偶。
寒族出身的官僚,無不希望自己能和士族乃至世家高門聯姻,提升自家門楣。
無數寒族子弟,都在想著自己和子孫努力,讓自家累世為官,家族成為士族,成為世家。
在人們的觀念中,沒有千年的王朝,卻有千年的世家。
譬如,趙郡李氏,祖上據說可追溯到戰國時期趙國武安君李牧,時間跨度接近千年,所以,誰不希望自己的家族成為士族,成為世家?
李笠記得,看過的小說里,提到唐朝宰相會以未能娶“五姓女”而感到遺憾。
這就是時代的慣性,大到驚人,他定下的制度,若能有代表時代潮流的科舉官僚群體維護,當然最好,奈何未成形。
若靠勛貴,現在看來不妥,那么,還能靠誰呢?
“陛下,微臣有一個辦法,或許能試一試。”張鋌要提建議,李笠抬手:“慢著,宦官和外戚,就不用提了,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