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目越難,對彈琴技藝的要求就越高,這其中不止有彈琴的指法,還對琴師的個人音樂素養有不小的要求。
同一首鋼琴曲,在資質平庸琴師的彈奏之下,不過是照本宣科,但在有天賦琴師的彈奏之下,就能演繹出不一樣的韻味。
“道理,和食肆說書人讀報紙一般,若從頭到尾語氣都沒什么起伏,讀出來的故事,你聽得懂,但會覺得乏味。”
傅徇特意舉起說書人讀報紙、講故事的例子:
“若是能夠讀得聲情并茂,故弄玄虛,勾起聽眾的興致,你不覺得,這才有勁么?”
這例子好懂,柳荃愈發興致濃厚:“傅兄,那,那要培養出八段...不,七段就行,七段鋼琴師,培養起來,是不是很難?”
傅徇點頭:“當然,首先得選個好苗子,其次,找個好先生來教,而且這苗子得能吃苦,刻苦練琴,又要有悟性,最后,還得有一架好鋼琴。”
他指了指窗外琴臺上放著的那一架鋼琴。
“這架鋼琴,為少府寺對外銷售的成品,你覺得,值錢幾許?”
柳荃雖然不太懂鋼琴,但聽了“少府寺”三個字,知道這鋼琴的品質,必然很接近宮中御用之物,琢磨了一下,小心的說:
“大概,一萬貫?”
“哈哈,倒不至于。”傅徇笑著搖搖頭,伸出右手,張開五指:“五百貫左右,但還只是鋼琴本身。”
五百貫,可以在房價高漲的鄱陽城里,買一個中等規模宅院了。
“但這還是開始,鋼琴要養護,所以需要雇傭琴工來進行專人保養,鋼琴的音色要時不時校正,得有專門的調音師。”
傅徇繼續講解著有關鋼琴的知識,柳荃認真聽著,畢竟這也可以作為談資,日后和其他人聊起來,也有得聊。
調音師,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當的,要吃這碗飯,首先耳朵得靈,其次要對聲音的微妙差別很敏感。
若是傳統的琴,五弦琴、七弦琴,調音麻煩不?
麻煩,但比起動輒上百根琴弦的鋼琴來,這就不算什么了。
給鋼琴調音,這工作可不容易,難度比起傳統的琴調音,簡直是天壤之別。
饒州地界,有樂府“認證”的高級調音師,不超過五人。
平日里給官、民、商的鋼琴調音,忙得不行。
最高檔的鋼琴(品質接近御用鋼琴水準),只有少府寺和少數幾個鋼琴作場能夠做出來,而鋼琴這種樂器,不是個人可以制作的。
高檔鋼琴的價格再貴,也有無數人想買,所以還得排隊等。
“所以,那些世家高門,如今想要炫耀琴棋書畫,至少琴、棋這兩樣,是炫耀不起來了。”
傅徇話鋒一轉,說起士族風流:“你說下棋厲害是吧,好啊,業余幾段?職業幾段?”
“你說擅長音律,行,彈鋼琴唄,鋼琴可是樂器之首,會彈不?段位多少啊?”
“所以,如今定鄉品,若要說擅長音律、下棋,不看風評,只看段位,這下,許多人想渾水摸魚,都摸不成了。”
定鄉品,指的是九品中正制下,對待選(入仕候選)之人的品級進行評定,士族子弟的鄉品,必然要高于寒族子弟的鄉品。
雖然如今朝廷愈發倚重科舉制選拔人才,但九品中正制終究還未壽終正寢。
現在,隨著官辦棋院和琴院(其實棋院也是琴院)的出現,對棋力和彈琴技藝進行“分級評定”。
一些不學無術的士族子弟想要靠著空口無憑的“精通音律”來糊弄,越來越難。
論下棋,首先得有天賦,而比天賦,比得上無數寒族子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