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常說的“民心”,其中的“民”是指各地的塢堡主、莊園主,而不是指布衣草民。
皇子們大概聽懂了,李笠沒有繼續說,讓小家伙們去玩。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很難長時間集中注意力,更何況他說的是枯燥乏味(對于小孩子而言)的政治,說的時間長了,沒有效果。
皇子們確實對父親說的事情難以理解,得了允許,如鳥獸散,跑去別處玩耍,李笠聽著不遠處寺廟傳來的鐘聲,往寺廟走去。
此寺名為“天明寺”,位于皋蘭山北麓,距離金城很近,所以常有香客來上香,人氣還是不錯的。
而天明寺一帶地勢較高,位于山中,相對城里較為涼爽,故而多有大戶人家在天明寺附近建別院,夏天來避暑。
所以上山的道路較為寬敞、好走。
李笠來到金城,沒有入城中暫住,以免擾民,而是將行轅設在城外山下,然后帶著家眷上山小住,以天明寺為行宮,度過愈發炎熱的夜晚。
順便等吐谷渾那邊的消息。
現在,消息來了。
李笠轉入小院,和中書令張鋌交談起來。
吐谷渾的使者,前不久抵達金城,帶來不少禮物,送給出巡至此的楚國皇帝,以及轉達吐谷渾可汗慕容夸呂的歉意:
如今是春、夏之際,汗國各部忙著放牧,要接羊羔(繁殖牲畜),要給牛羊貼膘(飼養牲畜),所以需要四處尋找水草豐美之地。
可汗率眾放牧,遠在西海極西之地,無法及時趕來隴右覲見楚國皇帝。
還請皇帝恕罪。
“他是不敢來見陛下,甚至不敢逗留西海畔,生怕官軍突襲。”張鋌說著說著,笑起來:“畢竟騎兵從金城去西海,走湟水河谷也不算遠。”
李笠哼了一聲:“這是做賊心虛么?”
“這是他們的生存方式,遇強則走,遇弱則欺。”張鋌收起笑容,“陛下,吐谷渾這個膿瘡,雖然目前不至于致命,但始終是要處置的,否則河西、隴右不得安生。”
“是啊,但不是現在。”李笠翻看著有司上呈的資料,“要打,就得把他腰椎打斷,否則還不如不打。”
“朝廷先在隴右、河西站穩腳跟,控制住湟水河谷,把他們堵在西邊,以后,再慢慢收拾。”
見左右無旁人,李笠低聲說:“朕還以為,吐谷渾會殺害朕的使節,沒想到,那慕容夸呂還是知道分寸的。”
“周國剛滅,若吐谷渾挑釁朝廷,那真是自尋死路,臣以為,吐谷渾那邊再狂妄,也不敢于此時,傷害朝廷使者。”
兩人說的事,其實是和一件往事有關:
蕭齊時,建康朝廷遣使吐谷渾,吊唁去世的吐谷渾首領(那時還沒有稱可汗),并按慣例,加封新首領為鎮西將軍、領護羌校尉,接任西秦州、河州刺史。
之所以叫“慣例”,是因為吐谷渾一向和建康朝廷交好,接受建康朝廷的封爵、官職,當然,這些官職都是虛職。
吐谷渾的新首領,名叫慕容伏連籌,為前首領之子,見了齊國使節丘冠先,讓丘冠先當著眾多貴族的面,向他跪拜。
丘冠先作為天子使者,哪里會叩拜藩臣,當然不肯,伏連籌覺得大失臉面,便將丘冠先殺害。
這位如此囂張行事,無非是仗著天高地遠,同時向魏國、齊國稱臣,兩頭靠,齊國不能把他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