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遲疑:“所以我說他們是傻逼……是不是太過分了?”
“也不算特別過分吧。托他們的福,合眾國有一小部分人至今還覺得,‘福利社會’與‘赤色思潮’包括了致幻劑免費。”景宏圖道,“他們尋求自我救贖的道路,但是卻沒有走對路,所以現如今就只剩下混混了。”
向山有些混亂:“那他們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這就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了。我也沒法告訴你具體是‘好’還是‘不好’。”景宏圖搖搖頭:“很多事情確實很難用‘好’或者‘不好’來形容的。這是一個非常復雜的問題。”
“他們住在大房子里,吃著相較于自己收入來說便宜得不能再便宜的糖和肉。他們有錢去看電影,家里有電視機、收音機,甚至有小車。在同時代的其他國家來看,這物質條件好得不得了。但是人類的幸福是這樣嗎?就說你吧。其實共和國現在的物質條件已經比那個時候的合眾國更好了,也比我國歷史上任何一個點都要好。那你覺得自己獲得了‘絕對的幸福’嗎?就是‘并非與別人比較物質條件后得出我很幸福的結論,而是無需經過比較,就時刻洋溢著幸福’。”
向山陷入沉思。
景宏圖等向山思考了一小會,才說道:“你作為一個工程師,可能不會喜歡這種不能量化的標準。但就我們兩個之前聊天聊的東西來看,你恐怕并不是那種‘心中幸福感滿溢’的人。”
向山揉了揉脖子:“可能是我天生比較矯情吧。”
“也不是。因為現代化的生活太過違反狩獵采集者的本能,又與農耕游牧時代遺留的文化有著巨大的沖突。你一向覺得,這種沖突就應該順其自然的讓現代社會戰勝本能與文化,但事情又不是那么簡單的。”景宏圖搖頭,“再說回那些嬉皮士吧。”
“他們是感受不到幸福,所以掙扎著去對抗世俗與權威的可憐人。但是他們是合眾國人。亞非拉大地上更多的窮苦人,或許比他們更可憐吧。但是他們不可憐嗎?也不是。他們確實體會不到合眾國的偉大與光榮,也確實沒有幸福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發出對抗。”
“嬉皮士們的活動,在歷史上留下了很深刻的一筆,正面和負面都存在。他們的活動,極大的推動了現代的藝術、美學的革新。就比如說吧,現在頗有藝術感的海報、書籍音像制品的封面,從美術史的角度溯源,就可以到他們身上。另一方面,合眾國泛濫的‘愛與和平’人士,以及幾乎無法遏制的藥物濫用,也可以歸結到他們身上。他們也創造了一種巨大的認知失調,讓部分合眾國人將‘進步主義’與‘嗑藥’聯系在一起。”
“但至少他們確實具有一種崇高的美感。回憶一下,你與弗伊格特教授爭論的時候,還有與那個黑客小姑娘辯論的時候,是不是和我看到那張‘槍口上插花’的照片的感情類似?這種‘情不自禁會被吸引’的感覺。”
向山點頭:“對對對……我也覺得就是這個味。那您是怎么跨越這個迷惘的。”
“這一重迷惘會伴隨你很長一段時間,小向。因為從道義的層面來說,那些嬉皮士,還有弗伊格特教授、那個黑客小姑娘,都是很正確的。他們錯在了方法上。缺乏正確的方法論,他們沒有真正的改變世界。但最初的動機絕無虛假。被他們的精神吸引,并非壞事,更不可恥。但你要明白區別。”
景宏圖指了指手柄:“還有,你不打的話讓我打一會怎么樣。”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