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于端木蓉相識的數月一來,嬴政從來沒有見過端木蓉此時這般如此豐富的失態,哪怕是最精于演技的舞技也不可能同時在一張俏臉上抹上如此豐富的神態:絕望,犧牲,傷感,希望,悲憫···
在端木蓉不說話的時候,嬴政也只是靜靜的看著,他知道,這十幾天的時間,對端木蓉來說,無疑刷新了她幼小心靈的認知。醫家在諸子百家中是最尊重生命的一派,但在戰場上,生命卻是最為廉價的東西。
端木蓉從來沒有想象過,戰場會是她此時見到的這般樣子,她從來沒有想到過,在這世間,會有一個地方,宛若人間煉獄,她知道血流成河這個詞語,她一直覺得那應該只是世人夸張的說法,卻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會有真正的血河。
在這十幾天中,在她的手中,數百條本該逝去的生命得已保全,但卻有更多的生命在她的視線中歸于塵土。
那些逝去的人,有一部分,她認識,甚至彼此間還說過話,那是一些很奇怪的人,在軍營中,他們就像是田間的農夫,敦厚老實,在此之前,世人皆傳秦軍如若虎狼,端木蓉更是對此深信不疑,但當真正接觸后,她才發現,這些被視若虎狼的秦軍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只不過更加堅韌而已。
但就是這些普普通通的一群人卻在他們的大王一聲令下,奮不顧身,視生命如無物,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群人,殘忍嗎?忠厚嗎?
端木蓉發現自己自幼被師傅念端灌輸的醫家思想,在此時此地,有些不適用了,她并沒有能力救助那些需要救助的人,當她選擇救助這一個人,往往同時會有好幾個甚至數十個人因為沒有得到她的及時救助而死去,而這些人本可以活下去,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在救人還是在害人·····
嬴政知道此時端木蓉的心緒肯定十分復雜,對于她的痛苦也了解,因為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罪魁禍首正是他自己,想要收復醫家歸于己用的他,選擇了一種最殘酷的方式,哪怕對象只是還未成年的端木蓉。
“學醫是救不了這個世界的。”在嬴政的視線下,端木蓉幽幽道。
糟糕。嬴政的心一沉,這是一種什么樣的語氣了,嬴政覺得自己形容不出來。難道自己下藥太猛,把端木蓉玩壞了?嬴政想到這里,有些擔憂,畢竟,他的本意并不是如此。
“學醫當然救不了這個世界,但卻可以救你自己看到的世界。”不知道此時端木蓉真實想法的嬴政安慰道,在他未來的勾畫中,端木蓉無疑有著屬于自己的色彩,他還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讓端木蓉在還未能綻放屬于自己的色彩時就已經夭折了。
“即使是我眼中的世界,我也沒有能力啊。”端木蓉說到這里,眼眶已經紅了.
“大王難道不知道,在這十幾天中,有多少屬于大王的士兵失去了生命嗎?’
“孤,當然知道,兩千七百二十三人。”嬴政回道。
在端木蓉的淚眼朦朧中,嬴政又道:“而若沒有你,這個數字將會是三千五百人,有二百八十一人是你親手救回的,其余的是由你交出的軍醫救回的。”
“原來大王知道啊。”端木蓉諷刺道。
”孤當然知道,這些士兵是為了這個天下流的血,他們應該被人牢記。“
“是為了大王的天下吧?”
“你說的沒錯,孤也不想否認,是為了孤的天下,為了這些,所有的犧牲都是必要的。”
“哪怕血流成河也在所不惜?”端木蓉追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