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陳利分發戲本,指導戲班學徒、樂師、化妝,從故事脈絡到人物關系,以及每場戲的重點,像個導演一樣忙前忙后,統籌全組。這群戲員雖然沒有排過正兒八經的單元劇,但畢竟有底子,大致都能完成角色,尤其是幾個老生,稍加點撥就能心領神會,邁步走場,唱念做打,都是有板有眼。
“這一民婦你狀告何人?因何州縣衙門也管它不下?”
“我告的皇親國戚,因而州縣衙門管它不下!”
“呈狀來!”
“無人敢寫狀子,只得口訴!”
“口訴也可!向本官一一道來!”
“包相爺細聽民言。民婦家鄉湖廣鈞州,公父名叫陳洪范,婆婆康氏是大賢,所生一子陳世美……”
……
后臺練得熱火朝天,唯獨纓紅坐在太師椅上,逗著鸚鵡,吃著梅子。陳利一屁股坐她邊上,把手里的麻紙鋪在茶幾上,涂涂改改。纓紅瞄了一眼,歪歪扭扭的一堆鬼畫符,笑道:“你畫什么呢?”
“曲譜。”
“你還懂作譜?”
聽她語氣中滿滿的調笑,陳利懶得跟她計較。他看了會兒排練,覺得情緒烘托上還差點火候,就想到加點配樂來補足,尤其是包拯出場,配一段變奏版的《青天》簡直妙到毫巔。他從資料庫里搜出簡譜,再翻錄成古代的工尺譜,琵琶、嗩吶、堂鼓……盤算著所需樂器,忽然想起來:“沒二胡啊。”
“你說二胡嗎。”
“有二胡?”
“是比較新,前幾年蘇太傅做出來的,不過民間所用不多。”
“我們戲班有人會使嗎?”
“鐘叔研究過,可以問下他。”
這管樂器的鐘叔是園里的老人,雖然五十多歲,一把胡子,但是腰板硬朗,吹起嗩吶氣足雄渾。對于纓紅和陳利找來探討二胡,倒是頗有稀奇,這東西還是他去年在京師學來的,可惜一直沒什么地方用得到。
陳利遞過去譜子:“鐘叔,這份曲譜是配合我們這次新戲用的,里面有需要二胡配合的地方,您看看行不行。”
陳利的話,立馬吸引了另外兩名樂師,新譜子當然稀罕,他們經驗豐富,肚子里打個腹稿,就已能摸到七八分神髓。鐘叔取來二胡揣摩著試了試,又按照曲譜分工,三個老樂師配合著練了一段,樂聲絲絲入扣,余韻繞梁不散,不同尋常,別有滋味。
鐘叔紅光滿面,拽住陳利問:“小二,此譜從何而來?”
陳利只能打個馬虎眼,推說西域聽來,倒是纓紅多看了他一眼,繼而問道:“鐘叔認為此譜可用?”
鐘叔哈哈大笑:“豈止可用,簡直神妙,老頭這二胡總算能派上用場了。”
陳利撓了撓頭:“不過還差一人,琵琶誰來?”
“琵琶?那就師姐吧。”纓紅給他出了個解決方案。
“行嗎?”陳利一想到白女俠舞刀弄槍的樣子,怎么也不像個撫琴弄曲的斯文人。
可不想那白姑娘過來一看譜子,就說沒問題。她跽坐案前,抱著琵琶,輕捻慢攏,只打了三遍譜子,就熟稔于心,一段變奏版的《青天》,從她指尖出來,鏗鏘有力,颯爽風姿,真當不可思議。
陳利暗暗稱奇,有這本事,還在這戲班混什么。
這時有學徒跑過來喊白璟:“大師姐,外面有人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