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永冷道:“喜判官出乎人情,為你指出一條生路,你為何恩將仇報?”
老者厲聲道:“因為這一切都是騙我的!”
“我等魂魄落入陰司,渾渾噩噩,不知前塵,才會被你這狗官欺騙!沒錯,我生前乃是一村之長,亦是醫師,一生行善積德,在路旁搭了一個棚子,為生病的路人施舍湯藥,但不慎染上時疫,將疫病帶回村中,由此滿村染疫而死,造孽無窮,活該成為疫鬼!”
“這一村魂魄都落入陰司。”
“可冤有頭,債有主,一旦判我為疫鬼,枉死村人的疫氣便會匯聚于我身上,因果圓滿,我以身承疫,受諸苦果,而村人卻能洗去疫氣,安穩轉世。”
“他蠱惑我逃避疫鬼之命,疫氣纏繞村人,便能借此將我奚家一村之人,關入癘所獄中,受無間之刑!”
邵永眉頭一皺,道:“將你一村之人判入癘所獄中,對喜判官又有何好處?”
“好處就是能逃避陰司法度,替人消災劫難,逃避天罰!”
老者指著喜身后的陰差冷笑道:“喜!我滿村人口,只怕不是病死的,而是被你身后那位陰差所殺!他身前屠了我全村,你為了給他逃避審判,這才設計讓我全村上下,淪為疫鬼,關入癘所獄中。”
“如此就不必審判其真命,這一切就不會被計入生死簿上,他屠戮全村的罪行,自然也就不會被審判!”
“此人有六品的武命,相比之下,區區一村冤魂,又算得了什么?”
堂下眾鬼無不倒吸一口涼氣,有人感嘆道:“居然還能以此法,逃過陰司審判?”
“一旦疫氣纏身,便可先判為疫鬼,壓入癘所獄中,如此自然就不必審判其真命,將其一生命運記在生死簿上。”
“冤有頭,債有主,殺人乃是血債,死者入陰司審判,一樁一樁的都記在生死簿上,殺人之魂進入陰司,自然無可抵賴,但如此設法將債主關入獄中,拖延生死簿的審判,自然就沒人討債了!由此便能逃過生死簿……嘶嘶!喜判官不愧是整個安陸縣最為精通陰律者,這樣的法子也能想得出來?”
“太黑了!真的太黑了!為了幫人逃避陰司審判,竟然將一村之人坑為疫鬼!”
被審判的伍家老爺憤憤道:“這喜判官比我黑心多了!”
“早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我也不是不能……唉!你藏得也太深了!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咱們聯手啊!”
堂下諸鬼一片嘩然。
老者撕心裂肺道:“你判啊!你為何不判?一旦判我為疫鬼,打入癘所獄中,我的妻兒鄉人父老便可出獄,你貪贓枉法之舉,就再也瞞不住了!”
他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嘶吼道:“判啊!”
“這些涉及陰司之秘,你一個人是絕想不出來的,究竟是誰告訴你的?”
喜嘆息一聲,幽幽問道。
老者奚燮冷笑:“還想拖延,你拖延不了的,喜!按照陰律,群鬼呼天,便可請來城隍,治你的罪!若是城隍袒護,甚至能請來生死簿,審查你斷案之過失!”
“如今你可聽聽,群鬼的呼天之聲!”
“判他疫鬼之命!”
堂下萬鬼躁動道:“判他入獄!”
宋城隍嘆息一聲,從后堂轉了出來,邵永心中越發不安,看向那撕心裂肺嘶吼的老者不斷掐算他的命數。
宋城隍搖頭道:“喜,這一次我也沒法子了!”
“喜,你脫去判官袍罷!來人,將疫鬼奚燮,打入癘所獄中!”
老者奚燮面露喜色。
生死簿此時也憑空顯現,陰司的律法化為一條條黑鐵鎖鏈,纏在了他身上,一點一點的要將他拖入癘所獄中。
此時,喜身后的陰差踏出一步,嘆息一聲道:“奚燮!奚燮!你犯下大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