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業縣的財政狀況是有周期性的,山上有資源,財政狀況就好,反之則窮得響叮當。賈棟材上班的南屏公園,就是十幾年前縣里財政最富裕時的政績工程。十幾年前的,還是政績工程,自然難免金玉其表。
十幾年過去了,除了當初種下的各色花木生長茂盛,昔日的亭臺樓閣都破舊了,有些甚至是坍塌了。賈棟材他們的辦公室還算不錯,以前是公園職工們的辦公室,自己坐的地方當然要時時修繕。不過,這的環境說得好聽叫清雅,難聽就叫做陰森。十幾年前種下的含笑樹已成林,并且躥到了十幾二十米高,再猛烈的陽光都被遮得嚴嚴實實,搞得賈棟材他們只要不是大晴天就得開燈。
年輕人容易興奮,昨夜賈棟材跟他哥說想當官,結果被他哥煽得熱血上頭,一直到雞叫才打了個盹。今早被老哥踢醒后,差點睡過頭的賈棟材急急忙忙趕來上班,走進這片含笑樹林時,還在哈欠連天。
“棟材,謝謝啊”。
燕語鶯聲,隱有幽香襲來,賈棟材不用回頭都知道是黎冬。他倆關系還算不錯,倒不是因為這女人漂亮,而是因為他哥跟她媽是一個科室的且關系不錯,連帶著他倆也關系也還不錯。
“沒事,啊,啊”
打完一個長長的哈欠,賈棟材才發現她臉色很不好,禮貌性地關心道:“沒事吧?”
“沒事”,臉色憔悴的黎冬勉強地笑了笑,突然聽到后面傳來一陣故意的咳嗽聲,連忙小聲說了句‘我先走’便想走,卻生生被后面的人叫住。叫住她的人是江義,公園股的股長,黎冬的頂頭上司。
“黎冬,那些電瓶車誰搬的?”
“哦,棟材搬的”。
親耳聽到黎冬如此說,賈棟材的眼睛瞪得溜圓,江義這人誰不清楚?要是他信了這鬼話,肯定會跑到領導那去表功,那不是找死嗎?
“去吧”。
“哦”,黎冬立即快步走了,轉身的時候,眼尖的賈棟材看到她臉上白得嚇人。
操,還真小看了這女人!
暗罵的賈棟材剛想順手把江義從坑里拉出來,可這混人接下來的話讓他閉了嘴。
“豺狗,又在撩她?”
聽聽,既然想爭功,也得事先跟人家打個商量吧?可這混人就覺得吃定了他,憑什么?
“莫打亂講!”
白凈的江義走到賈棟材面前,攀著他的肩膀,齷齪地小聲道:“豺狗,莫怪哥哥沒提點你。妹子怕蠻,少婦怕纏,象她這種二手貨,多纏纏就能搞上手的。嘖嘖,你看那屁股、那腰……”
有幾分斯文樣的江義戴眼鏡,穿著T恤、牛仔褲、板鞋,看起來很精干,但賈棟材很厭惡這個人,倒不是因為他嘴巴太下流,而是做人太齷齪。在領導面前,他是典型的勞動模范,在同事面前就是個王八蛋。偷奸耍滑、盡支使人不說,還經常在黃局長面前說這個不行、那個沒本事,黎冬那個花瓶的外號就是拜他所賜。
前段時間,聽所里的會計謝阿姨說,這混蛋還在黃局面前造謠,說自己跟黎冬關系很曖昧,讓領導多提點提點,莫鬧出什么笑話,影響了單位的名聲。
操,平時稱兄道弟,背后盡搞鬼,也虧這王八蛋說得出口!
操,這樣的人渣,居然還傳出風聲,說要提拔成副所長?
春風得意的江義也知道,除了黃局長外,所里沒幾個人待見他,但他就喜歡往賈棟材面前湊。
沒別的原因,就因為賈棟材是所里除黃局外,唯二的正牌子本科生,而且是省大畢業的。江義初中就考上了建筑學校,在同齡人里也算是鳳毛麟角,以前老拿劉明亮的自費大專開玩笑,吹噓他如何會讀書,要不是當年考小中專,現在會怎么樣怎么樣。后來,正牌子的重點大學本科生賈棟材一來所里,他以前吹噓的就成了個屁。他現在最喜歡干的一件事,就是賈棟材在街上給行道樹刷白、修剪時,他叼根煙站在旁邊看熱鬧,還熱情地給熟人、朋友們介紹,這是他們單位上的省大高材生。
眼見賈棟材臉色不對,江義還以為被他說得不好意思了,更是戲弄道:“哎,相信哥哥,只要你多去纏纏,肯定能搞上手的!你跟我們不同,正牌子的大學生咧,能看得上她這樣的二手貨,還不是給她面子?”
沉默著的賈棟材受不了了,一巴掌打開勾在肩膀上的爪子,加快腳步去辦公室,他真怕再聽這混蛋滿嘴噴糞,會忍不住一巴掌扇過去。
可這江義就是如此不識趣,手被人家不客氣地打開了,還得意洋洋道:“豺狗,男人就要有膽,你成日偷看她,還沒膽量去撩?我跟你講,你不去撩,怎么曉得她心里怎么想?萬一她想你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