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上午的,陽光猛烈。
穿過一段晴天還要開路燈的走廊,最東面的那間辦公室就是縣委羅書記的。象往常一樣,門口總是站著幾個等著匯報工作的領導,對面他秘書的辦公室里還坐著幾個。
“李縣”
“李縣”
隨著走廊里的人問好,在秘書辦公室的人也連忙出來問好,由縣委辦余主任領著的李縣長微笑著向下屬們點頭示意。矮胖的余主任敲了敲門,然后將辦公室門推開,側身請這位難得來的李縣長入內。
見來的是李縣長,辦公桌后的羅書記起身笑臉相迎,正匯報的領導連忙問好、告辭,余主任則快手快腳沏茶、拿煙灰缸,把服務工作做妥當了才告退,還把樓道里等著匯報的人全部轟走。與樓下眼里只有李縣的高主任不同,余主任眼里除了書記外,還得小心侍候著李縣長。沒辦法,書記要是明年走了,他還得在李縣長手下干,由不得他不小心。
等門關上了,坐在大班椅上的羅書記接過材料放在寬大的桌上,遞了支軟包‘大中華’過來,玩笑道:“衛國,有事讓小高跟老余說一聲就行,還要你親自來?”
沒事誰愿意來,李縣長往別扭的椅子上一坐,也玩笑道:“不來不行啊,你先看看材料,我再向你匯報匯報。”
縣長親自來送的材料可見重要,羅書記客套完后連忙翻看,越看越是皺眉頭。沒想到一個讓他不以為然的想法,居然讓李衛國弄成了一個大動作。
如果按這份方案去搞,全縣需要上萬農民出義務工五至十天,每個鄉鎮還要承擔把樹樁運到石市鄉的運費。小李還真以為這是三十年前,政府一聲令下,全縣都去大煉鋼鐵?現在的農村因為公糧、提留款、計劃生育已經搞得干群關系非常緊張,個別鄉鎮還出現了暴力抗法問題,如果再壓著各鄉鎮組織農民出義務工,豈不是火上澆油?
如果這個基地能在明年考察組下來之前建成,已經被組織上吹了風的羅書記還會感興趣,可需要兩年時間,興趣就不大了。李縣長也知道羅書記的心思,但這么大的動作,必須經書記首肯才能執行,他這副班長只好將建設難度往低里說。
“書記,義務工是國家規定的,各鄉鎮沒有讓農民出義務工,但抵工的錢可是收了的。”
對,確實是收了,一天十塊錢,每個年滿十八歲的農民一年收五十塊錢。這筆錢也確實沒上交縣財政,而是留給了各鄉鎮,但絕大部分鄉鎮連按時發工資都成問題,再從他們那拿掉這一大塊收入,那些一年拿**個月工資的干部怎么辦?
“不妥”,羅書記把材料合上,遞還給李縣長,沉聲道:“衛國,穩定是壓倒一切的,我們不能因為要推進某項工作,人為制造不穩定因素。”
早就知道會這樣,略有失望的李縣長接過材料往茶幾上一扔,低聲道:“書記,這只是一份材料。”
“什么意思?”
羅書記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副班長,李縣長卻沒有說循環抵押的事,反而說起他的設想。他想成立一個苗木有限公司,讓賈棟材去當董事長兼總經理,把城郊林場劃到這家公司抵押貸款六十萬,然后再由財政補貼四十萬,解決啟動資金的事。
至于后繼建設資金,以及如何讓各鄉鎮組織農民自愿出義務工,那就得讓小賈同志自己去做工作,縣里幫著他在銀行的領導們那說項一二即可。
“書記,你別看那些桂花樹在我們這邊不值錢,在江浙最少兩三千一棵。”
兩三千塊錢一棵又怎么樣?千多公里的路程,單運輸費都不得了,怎么?咦,不對,還讓小賈當董事長兼總經理?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能擔得起重任?
工作經驗豐富的羅書記稍琢磨一下,立即明白了這是想套取銀行的資金,又不由連連搖頭。銀行雖然是條管,但扎根本地幾十年,跟地方的關系盤根錯節,只要政府給得出銀行想要的東西,不難從他們那搞到獎金,但問題是萬一基地成了爛攤子,誰來善后誰來揩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