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過去,敲著那扇緊閉的門,一下一下,短促而有力,伴隨著她的叫喊:“爸爸,爸爸,開門,你開開門,我回家了。”
可是,沒有人來開門,也沒有人應答。
她不放棄,不斷不斷地敲著,敲到指節泛紅,喊到喉嚨嘶啞,她就是不肯松開拳頭。
終于,她一絲力氣都沒有,最后,全身松懈般癱軟了下來,跪坐在門口,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一滴,兩滴,然后肆無忌憚地像一顆顆珍珠般滾落下來。
怎么還會有人來開門,她爸爸早就不在了,這里也早就不是她的家了。
她沒有家,她已經沒有家了。
這些年,她總是覺得,只要不回去,她就還可以以為,她爸爸還活著,還住在那個他們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的地方。
所以,再苦再累,她都不敢回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很勇敢,面對任何的困難和挫折都可以坦然接受,卻原來不是,她其實就是懦弱,因為怕痛,所以假裝沒有發生。
如果不是決定結婚,她根本不會回來。
屋子門前的花壇里只剩下兩棵梅樹,此時已過寒冬,枝頭上卻還是開者成串成串的臘梅花,這香味如此熟悉,熟悉到仿佛下一秒,時空就轉回到她的童年。
可是不是,旁邊新翻的泥土提醒著她,她再也不回去。
曾經,在這梅花旁還有兩棵廣玉蘭,她看著它們從兩株小樹長成參天大樹,那是她出生之前媽媽種下的,他們是這村里唯一一戶房前有花壇的人家。
媽媽說,她要和這些樹一起陪她成長。
該有多愛,才會這樣堅持,可是終究也沒能堅持到最后。
但是,有這些樹就已經足夠。
小的時候,她做過一個夢,夢見屋前的那棵樹上開了一朵很大很大的廣玉蘭花,像一條小船一樣,她拉著爸爸媽媽一起坐進去,爸爸媽媽都對她微笑,眼里盡是寵愛。
那是她做過最好最美的一個夢。
而現在,連帶給她夢的那棵樹也不在了。
她早就該想到,她留不住的,一樣都留不住。
當初村長軟硬兼施要她把房子賣掉,她心里清楚,爸媽都不在了,這些人才會這樣毫無顧忌地欺負她。
其實她一直知道,全村的人都不待見他們一家。當年,她爸爸媽媽私奔來到這個小村莊安家落戶,有不少人在背后指指點點。當時爸爸拿出了全部的積蓄向村里買了這塊地,蓋了這棟二十多年前轟動全村的房子,所以,這些年來他們才能夠安安靜靜地住下來,與世無爭。
她答應低價賣掉,不是因為怕了他們,而是因為,當時的她已經快要崩潰,她不愿意給自己留下任何一條后路。所以,才會那樣離開。
那個家,她再也回不去。
她終于接受了這一點。
沿著小路慢慢地走著,這條路,她只走過一次,可是她還是很容易找到了那里。那是一塊公共墓地,四年前,她親手爸爸媽媽的骨灰合葬在這里,也是唯一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