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隨道:“霍威先機已失。他若先不殺蕭芒,出其不意返攻建康,建康早就被他攻下了。”
朱襲搖首,道:“不對。蕭芒若不死,民心所向,五萬人也可守住京師,蕭芒一亡,軍民喪失斗志,就算五十萬人也守不住。我若是霍威,還是要先殺蕭芒,以喪軍民之志,以絕天下之望。”
林某也覺朱公之言有理。
趙儲芫嘆道:“可惜奢帝又做愚蠢之舉!蕭芒生前,讒臣惑主,奢帝對太子未必不懷嫉恨之心,蕭芒一死,他卻又心疼愛子慘死,殺保舉霍威為將及蕭芒為監軍者凡一十四人,不及立儲,便要御駕親征。”
郭隨笑道:“倒不是不及立儲,實是兩派紛爭不下,蕭望自己也不知道該立二子還是三子。”
朱襲道:“天下已亂,皇儲立與不立,實已無多大干系。”
我點一點頭,趙儲芫又道:“都說得金弦弓者得天下,落在蕭氏手里,卻實在是催命符。”
郭隨眼珠一轉,突道:“好在今日各位里并沒有姓蕭的。”
朱襲淡淡一笑,道:“郭公此言差矣,金弦弓明明已在三郎之手,如何能說今日各位?”
郭隨哈哈一笑,并不答話。
我未及答話,言眺已在我身后冷笑道:“不錯,眼下金弦弓是在我三哥手中,你若有本事,盡管來搶,搶到了便是你的。”
郭隨身后賀御風踏前一步,但聽趙儲芫身后謝無常冷哼一聲。兩人冷冷互視一眼,如寒風吹上冰湖。
趙儲芫恍如未見,舉杯祝酒道:“今日遍邀各位前來,并非為了金弦弓一事。傳言只是傳言,當不得真,趙某從來也不信這些,這天下,還是要靠自己打才能坐穩,各位說是也不是?”
郭隨搖頭道:“非也!非也!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金弦弓來歷縹緲,豈非正是天意?”
朱襲淡淡一笑道:“若是沒有金弦弓,三郎恐怕不能如此輕易收服劉涇的大軍,也不能令楊運的親隨降服于你吧?”
言眺怒道:“劉涇殘暴兇狠,楊運是個短命鬼,即便沒有金弦弓,我三哥想要收服此二人的大軍也不是難事!”
我心知此言夸大,且必惹耿無思不快,轉首瞪他一眼,向眾人道:“林某機緣巧合,得了金弦弓,卻也知珍惜黎庶,輕易不挑戰事。我早向楊運許諾,必殺霍威為蕭芒報仇,除此不輕動兵戈。此后但看天意如何,若是再由我手中失了此弓,那也是無話可說。”趙儲芫若真有結盟之心,倒不如先由我來起頭,以贏得趙儲芫贊賞,減去幾分敵對之意,免得因了金弦弓而成為三方矛頭之所向。
趙儲芫果然大笑,道:“三郎說出了趙某心中所想!”登時舉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嘆道:“今日在座諸位,其實并無深仇大恨,本無必要互相殘殺,不過是亂世之中分得一杯羹而已,也是自保之意。”
郭隨冷笑道:“趙公說的雖是,怎奈人人都有貪心,總有嫌城池不夠大,兵甲不夠多的一天。到那時,誰能擔保自己不出手?恐怕是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了!趙公今日若想結盟抗霍,可就恕老夫難以從命了!也免得他日毀約難看。”
朱襲也沉吟道:“人活于世,難免隨時勢而轉,何況蛟龍必有凌云之志,豈能困于淺灘?”看向我,微微一笑道:“三郎不也說要‘秉始皇之遺志,一統華夏’么?”
看來我不該將這句話寫在檄文里,如今倒全面樹敵了。
趙儲芫并不以為意,點頭道:“不錯,蛟龍必有凌云之志!盟約若是淪為困境,想必到時也無人愿守,既如此,盟約不立也罷。然趙某今日遍邀諸位至此,卻想與諸位約法三章。一來,以免殺戮過重,有違天和;二來,漢家天下,自歸漢家人之手,不可落入他族手中。”
郭隨松了一口氣,哈哈笑道:“只要不立攻守盟約,約法幾章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