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著山峰畫下流水,流水死塞呆沉,呈出一片慘白。于茗仙的左手撫上我的胸膛,右手緩緩往下而探。我手中的筆一顫,流水突兀一彎,整幅畫面毀于一旦。
你別想了,沒有人可以強迫我。我擲開毛筆,用力一掙。肋下已是一酸,于茗仙右手動作不停,一口氣吹在我耳邊,輕輕嬌笑道:“何必抗拒自身需要呢?”我抓過案上裁紙銀刀刺向咽喉,于茗仙驚呼一聲,伸手一格,奪下銀刀,苦笑道:“好,我不勉強你了。”
于茗仙終于怏怏離去,阿光走了進來。
我俯下/身,看著阿光道:“阿光,你雖是狗,卻懂情義,遠勝世上許多人。我情愿日日與你相對,也不愿同那些畜生心腸的人為伍。”
阿光看著我,輕吠一聲,目光熠熠,也不知能否聽懂我說話。
它忽地走近我,再輕嗅數下,目光中似乎帶有驚奇詢問之意。我苦笑道:“不錯,我中了迷/藥,是你主人給我下的‘鮮紅’,如今已有半月,我無法解開。”
阿光輕輕“嗚”了一聲,忽然轉身奔了出去。我不解地看著它。
夜半時,我從夢中醒來,仍是身處霧靄山莊,仍是于茗仙的階下囚。被擄已經三月,依然無人相救,迷/藥鮮紅的藥效已過三月而不散,仍聚不起半絲內力。看來這迷/藥,除了解藥別無他法。
一縷月光透過窗欞照進屋來,屋內靜寂,阿光與往常一樣蜷作一團,睡得正香。只是這身形為何似乎有些異樣?我坐起身來,仔細看時,哪里是阿光,蜷作一團睡在地下的,分明是個人!
我大驚,跳了起來,喝道:“你是何人?為何在我房中?”
那人驚醒過來,揉揉眼睛,站起身來,迷惑地道:“三郎,我是阿光啊。”
他一身黃衣,骨瘦如柴,長腿小眼,果然有些神似阿光,雙眸之中,竟也似乎帶有些玉石之色。
但我絕不相信,世上竟有白天為犬,夜晚為人之事。
我冷笑:“我此刻內力盡失,耳力目力不過與尋常人一般。你趁我熟睡之時,偷偷進來,以人換狗,自然易如反掌,又何必故弄玄虛,弄出這靈異之事?”
黃衣人微微側頭,訝然道:“三郎不認得我了么?我是阿光。白天我是狗,晚上我卻會變成人。”
見我依舊瞪著他,他想了一想,道:“昨日三郎臨摹了王右軍的快雪時晴帖三次,三次都不滿意,自己撕了,是也不是?”
我一驚,昨日我臨摹之時,房里只有阿光,并無第二人在場,他如何得知?
黃衣人又道:“今日一早,三郎又說我較之前壯實許多,很是欣慰。”的確,這也是我對阿光說過的話,他又如何得知?
黃衣人笑了一笑,道:“日間三郎與我在后林打獵,稱贊鹿美兔肥,又恨不能插翅而飛,三郎難道都忘了?”我更驚,難道世上竟真有犬化為人之事?
不,我日間打獵之時,仆從甚多,混入一二閑雜人等,我也未必輕易發現。可之前房中只有我和阿光時,他又是如何隱蔽自身的?
黃衣人瞧了我半晌,忽而哈哈一笑,扠手為禮,道:“在下落寒,有要事到此,不想得遇花神讓道,實乃三生有幸。適才與三郎玩笑,切莫當真。”
我一怔之下,哭笑不得:“落寒獵落寒,追蹤之術舉世無雙,想不到玩笑之術也是舉世無雙。我幾乎要信了你白天為犬夜晚為人之說。”
落寒玉石色的雙眼滿帶笑意,微側著頭如一條略帶頑皮的狗,道:“雖說騙人不好,但三郎適才面上的神情著實有趣。下次若有機會,在下說不得還要看一回這有趣的神情。”
我也一笑道:“你能騙得了我,自然是你的本事。不過下次恐怕沒有這么容易了。”想起他剛才所言,又問道:“你到此有何要事?不知能否相告?”
落寒毫無遲疑,道:“自然可以相告,此事本與三郎有關。”我怔了一怔,難道他是專程來找我的?可聽他適才之言,并不知曉會在此處遇到我?
落寒又道:“三郎自然知曉我以追蹤之術立足于江湖,此雞鳴狗盜之雕蟲小技,雖比不上三郎的文采斐然,卻實是在下所賴活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