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意料中事,我也不禁有些心焦,看向亞父道:“如今果然四方來犯,我南劍之盟恐怕不得不分兵幾處,這便犯了那兵家大忌,如何是好?”
亞父揮手令飛騎退下,慢慢踱步至沙盤前,將一面小旗插上琦州,悠然道:“意兒不必焦急,我早有對策。”轉向耿無思道:“無思,我為羅靈通所備的禮,你這就著人送去。”耿無思應聲而出。
亞父又道:“收了我的禮,羅靈通不日便會退兵,故羅世昭這一路軍,可不必理會。但那廖東山從朱襲處得了好處,便敢來犯,若不狠狠教訓于他,天下人只當我等可欺。”
我和妹妹對視一眼,都是不解。言眺已奇道:“亞父,你給羅靈通送什么禮了?為何他收了禮定會退兵?”
亞父笑道:“且容我賣個關子,過幾日等羅世昭退了兵,我再說與你知。”
耿無思回殿,向亞父道:“我已派遣得力之人前去送禮,羅靈通不日便可收到。”亞父微微頜首,忽一斂笑意,怒聲道:“廖賊趁人之危,最是可恨。無思,你當親率六萬軍前去應戰,務必將之全殲,不可留下一兵一卒!”
言眺與妹妹面面相覷,我也大惑不解:一樣是拿了朱襲的好處來犯我,為何對廖東山全殲,卻對羅靈通送禮?
言眺已嚷道:“亞父,無思若是帶走六萬軍,積艷山可就沒多少人了!廖東山不過三萬人,為何要派六萬人去打?”
亞父臉色一沉道:“無論何人,敢先來犯我南劍之盟,必要將之全殲,以震懾天下。只是朱襲與郭隨勢大,一時難以全殲。
羅靈通處不必出兵,我要殺雞儆猴,廖東山便是那雞了。此役若能全殲廖東山軍,相信往后各路義軍必好自為之,不敢再輕易出兵相犯。”
妹妹恍然道:“不錯,誰叫他貪圖朱襲的好處?咱們定要叫他得不償失!”言眺向耿無思拋出一個瓷瓶,道:“這個給你。耿副將,你殺廖東山不必兩個月吧?”
耿無思接下瓷瓶,面如靜波不瀾,只躬身道:“多謝副盟主!無思一個月內必提廖東山首級回來復命。”又向我一施禮,大步而去。
我叫住他,道:“副盟主與你說笑罷了。戰時情形千變萬化,豈是事先可以揣測的?到時若是形勢有異,也不必急于一個月內拿下廖東山,以免我軍傷亡過大。我會預撥你三月的糧草,不夠時,再派人送來。”
耿無思看我一眼,再施一禮,道:“謹遵主公之命。”
七日之后,羅世昭果然撤兵。同時,羅靈通派人送來書信,信中感激涕零,深謝我成全之恩,兼謝冒犯之罪。
我將書信遞于亞父,笑道:“亞父,羅靈通兵也退了,信也來了,你到底送了什么禮,這下可以說了罷?”
亞父哈哈一笑,道:“我送他的禮可是千斤難買,他必定受用。意兒,你可猜得出來?”我苦笑搖頭。言眺急道:“亞父,你快說了罷!”
亞父手撫玉如意,緩聲道:“我到積艷山不多時便已派人探聽得,這羅靈通是個孝子。他六歲時,生母因生他兄弟羅世昭難產而死,父親后娶甄氏為續弦。
甄氏無所出,將羅靈通兄弟視為己出,悉心撫養。
羅靈通后又喪父,不得已在詢州街頭棰石榴為生,撫養弟弟,與甄氏相依為命。只是后來戰亂一起,他兄弟與甄氏在兵荒馬亂之中失散了,四處尋訪不得。”
妹妹恍然道:“原來亞父送去的正是他的繼母甄氏?”
亞父頜首道:“正是!聽聞這羅靈通遍訪繼母不得,每年逢繼母生辰,都要面向詢州,以椎刺股,嚎哭至深夜不止。”說罷也是一聲嘆息。
聽到此處,我想起了過世的母親,不禁與妹妹對望一眼。
言眺也難得正色道:“如此孝子,確實難得。”我對羅靈通好感頓生,不再計較他派兵來犯,向亞父道:“羅靈通欲尋繼母,恐怕知者甚眾,卻只有亞父終能找到甄氏。還是亞父高明!”
張遠也道:“‘上兵伐謀’,難怪主公說亞父懂的是兵法。能夠不戰而屈人之兵,這才是兵家之上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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