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允忽地想起甚么,吩咐幾人將前日挖出的十幾壇陳酒搬了過來,又燃起了幾十支火把。我頓明其意,叫過言眺與蕭疏離,三人各運內力,將酒壇砸到一一砸在敵兵所搭的板橋之上,隨即又將火把扔上。一時間木板橋熊熊爆燃,將敵兵阻隔在壕溝之外。
只是也只能阻擋半個時辰,半個時辰之后,敵兵復又搭板鋪橋如故,我軍卻再無陳酒可以焚燒板橋,只能眼睜睜看其渡過壕溝。其后敵兵源源不斷奔上,每人身負一個沙袋,各將沙袋堆在城墻底下,欲以此為階梯登城樓。
我與言眺、疏離各守一面,以碎石瓦片殺敵。幸而我軍將士也知城破難免一死,因而不顧腹中饑餒,皆拼盡全力殺敵守城。
我令言眺與疏離提防敵軍中高手。果然不多時有兩名未穿甲胄的高手自沙袋上一躍而起往城墻上落下。我早已瞧見這兩人,左手暗將前日那美少年射我的六枚銅丸扣在手心,退至角落處,趁敵明我暗,待其中一人將落未落,身形極難再變化之時,一揚手打了出去。
此番距離極近,那人極力轉換身形,堪堪將前面四粒銅丸避過,卻再也避不過第五與第六枚,慘呼聲中,額頭與髕骨各中一枚,當場身死。
另一人一言不發,拔劍向我刺來,我揮棍一擋,猱身欺進,以棍當斧,左劈右砍,二十招之后,終于一棍擊中他胯骨,復跟一棍,擊破了他天靈蓋。
我正防備前日與我相斗的彈弓美少年又來攻城,敵軍卻響起鳴金收兵之聲,轉瞬間城下敵兵都已退去。
過了片刻,城下始終一片靜謐,也不知意欲何為。
言眺與蕭疏離都來見我,道:“敵軍為何突然退兵?”
我想起甘允之言,道:“此番或只是敵軍試探攻城,看我軍實力如何。如今既有我等三人在,攻城并非易事,敵軍為保留兵力,極有可能不再攻城,轉而困死我軍。”
言眺憂愁道:“這可如何使好?我軍即便日日殺馬充饑,如今只有二十九匹馬,也實在吃不了幾天。又不知亞父何時來救?”
蕭疏離略一猶豫,道:“亞父探聽消息,集結兵力,總需幾日光景,我看再過幾日總該來了。”
我忽地想起一事,道:“不好,亞父未必得知此地是荒城,他一時之間籌不到兵力,極有可能退回申渡只等耿無思的援兵到來再作打算。”
言眺變色道:“那我們豈非要活活餓死在這里?”
甘允上前道:“副盟主勿憂,大元帥即便不知此地是荒城,若有足夠兵力,也會盡早來救的,否則一旦敵軍攻破澤蘭城,主公也勢必有危險。”
蕭疏離點頭道:“甘參將說得有理。”
轉眼又過七日,眼看馬殺得只剩下八匹,亞父仍不來相救,敵軍亦毫無動靜。
言眺發急道:“難道真要餓死在這里不成?”
甘允苦笑道:“之前主公派出全部親衛隊五人出去報訊,如今皆石沉大海,也不知是否已落入敵軍之手?如今別無他法,仍是要送人出去報訊。”
言眺與蕭疏離互望一眼,蕭疏離嘴唇方動,我已搶在她之前向金弦弓仆道:“阿鸚,你可愿去找亞父報訊?”
金弦弓仆躬身道:“但憑郎君吩咐。”
言眺笑道:“你輕功如此好,必不會有危險。找著了亞父,便可飽餐一頓,總比每日在這里挨餓的好。”
我不去理睬他,向金弦弓仆道:“萬一找不著亞父或大將軍,你也不必再回來送死。我準許你自此擺脫仆役之身,想去哪里便可去哪里。”
金弦弓仆臉上浮起一絲古怪笑意,似是愉悅又似是苦笑,又似有茫然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