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禮城面色一僵,似要開口辯解,又咽下了欲說之語。
我不去理睬妹妹的任性之語,向宋禮城道:“不知宋三將軍今年貴庚?可曾娶親?”
宋禮城眼睛一亮,忙答道:“回林盟主的話,在下今年二十有五,尚未娶親。只因我三兄弟昔年曾在我家主公面前發下誓愿,唯有他一統葵山西道之時,方是我宋家兄弟成家之際。”
亞父笑道:“那可快了,只要除了孫貴立,葵山西道便是杜公囊中之物了。”
宋禮城咬一咬牙,又有些泄氣,道:“孫貴立不難除,只是他有朱襲撐腰,一時撼不動他。”
亞父道:“朱襲也不可懼,可懼的只是其北還有霍威,時刻想著要坐收漁翁之利。”
宋禮城也稍稍露出驚懼之色,不住點頭道:“霍威不但自己就是百戰百勝的名將,而且手下還有長天王,玉山,鐵棺材等威名遠揚的大將,都是昔年跟隨他五敗夏夷,七伐袤狄的干將。”
亞父哈哈一笑道:“宋三將軍輸在年青而已!才二十五歲就幾乎已平定葵山西道,來日的前途才是不可限量,等再過十年,長天王也罷,鐵棺材也罷,哪里還會是你對手?”
宋禮城面上難掩傲然喜色,口中卻道:“凌元帥過獎了。休說葵山西道尚未平定,即便是今日的小小氣象也都是兩位哥哥的功勞,宋三不過偶爾出個主意而已。要說厲害,還是家中兩位哥哥比我能耐大些。”
我插話道:“我當年在葵山西道時,只知杜公手下有宋氏三杰,但不知賢昆仲是如何與杜公結識的?”
宋禮城頗恭敬地道:“我大哥少年學文,去洛陽大儒方墨先生門下求學時與杜公乃是同窗,后結為至交,約定生死不棄。后杜公見天下大亂便借機起事,他第一個便與我大哥說了,我大哥只說他做甚么都跟隨他,我與二哥自然也就跟隨了杜公。”
我點頭道:“難怪賢昆仲與杜公情誼如此之深。”
齋戒三日,今晚沐浴,明日便可以行冠禮了。
房中浴桶里已備好熱水,澡豆與干凈衣衫俱備,我緩緩脫去衣物,將自己浸入熱水中。騰騰的熱氣不住上沖,早將水汽蒙上四周銅鏡。
我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臉,便見無數水流水珠滑下胸膛,融入浴桶水中。
我看著自己臉頰輪廓在水面微微蕩漾,忽地想起了那天在水仙池中看到的兩個倒影。言眺越發古怪,時不時便戴上我的面具,讓我總看見另一個活生生的自己。我明知如此不妥,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禁絕此事。內心之中,我卻隱約明白自己分明渴望見到另一個自己。
不該如此沉迷。那本是言眺,不是我自己,何況我年已及冠,該娶親了。
要和另一人朝夕相處同床共寢,甚至……一念及此,我忽覺丹田之下一陣緊縮。
幾粒細微塵埃自高處飄落我眼前,我在心中冷笑一聲,掬起一捧水,向梁上揮出,一團灰影借勢往后翻出,隨即悠落而下,及地之時忽又輕輕往上一縱,如倦極的飛鳥自枝上摔落之后,急又振翅飛起一般。
好輕功。恐怕更在謝無常之上。
仿佛一團塵埃聚攏成一個人形,面前之人色如塵土,眉目模糊:“我無意殺你,你也知道我殺不了你。”
“你不是來殺我的,難道還是來投奔我的?”我仍半躺在浴桶之中,一動未動。刺客我已見過不少,眼前之人確實并無殺氣,但突破數道防衛,躲在這里半天,若不是為了刺殺,恐怕身負的要任比殺我更重。
“我自然也不是來投奔你的。我是來救你的。”
“你我素不相識,你為何如此好心?”我不禁笑了。
灰衣人伸手自懷中取出一卷紙,“明日是林盟主冠禮,小人奉朱公之命,特向林盟主奉上賀禮,慶賀林盟主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