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他來申訴。
門上卻響起熟悉的剝啄之聲,程進凄切的聲音響起道:“主公,程進特來復命。”
聽此音調,我已覺不祥,心沉如鉛打開門,門外果然只有程進一人。他雙眼通紅,雙手奉上寶劍,低聲道:“大將軍已奉命自裁,請主公驗劍。”
我怔得一怔,茫然接過寶劍,拔出看時,只見劍鋒上一抹猩紅的鮮血。
張遠竟真的自裁了?他竟不來我面前申訴?
他是真的降了霍威,因此無顏見我,羞愧自盡了?
我慢慢道:“張遠臨死前,可曾說過甚么話?”
程進沙啞著聲音道:“大將軍只慘然一笑,說他早該為耿將軍騰出位置來了。”
他竟以為,我殺他是為了將兵權給耿無思?我看在以往功勞,即便知曉他已投降我的夙敵,仍愿顧全他的聲名,不曾明說他反叛,他卻不肯反省,反拿出耿無思來當借口替自己遮掩,卻將我置于不仁不義之地?
適才見到劍上鮮血的一絲心痛瞬間蕩然無存,我心中只有滿腔憤怒,拔出劍來咬牙道:“將此劍傳示城內外所有將領,說這便是暗通霍賊的叛徒下場。”
我將劍鞘拋在地上,再不看程進一眼,坐回桌邊,舉筷大吃。
似是有人在府中喧嘩,但此時早已夜深,我業已歇下,還有誰人敢在這太守府喧嘩?
我坐起身來仔細聽時,那喧嘩之聲已到我臥房之外。
竟是甘允的聲音,悲憤欲裂在嘶吼:“主公!主公!大將軍究竟身犯何罪?你要令其自裁?”
自從認識他以來,他還從未以此口吻同我說過話,我一時竟如被攝住一般不能動不能言。
甘允又嘶聲道:“大將軍母病危,他這才孤身趕去了祀州,見其母最后一面!主公為何不分青紅皂白令其自裁?”
大將軍母病危?
我猛地起身,來不及掌燈,摸索撲至門邊,打開房門,只見甘允滿面憔悴,目眥欲裂。見到我面,他又重復道:“大將軍母病篤,派人來請大將軍務必見最后一面。大將軍怕自己一走會動搖軍心,這才獨自悄悄去了祀州!他行前早已向我告過假,我代主公應允了的,并非是大將軍擅離職守!主公為何不問清緣由便逼死大將軍?”
我腦中瞬時如百千個焦雷一同炸響,只在我耳中轟隆亂鳴,絲毫聽不見甘允連哭帶喊,又在說些甚么。猛然間他撲通跪倒在我面前。
他旁邊一人也跟著跪倒在我面前,泣道:“主公,大將軍的確是因母親病危才去的祀州,那前來報信的家丁是小人的親戚,萬萬不會有假。”我這才看清這人正是大將軍親兵候華,他鼻頭通紅,只淚如雨下。
我只覺渾身無力,幾欲癱倒,竭力抓住門框,不讓自己倒下,顫聲道:“大將軍……出折州是……為了探母……不是暗通霍威?”
甘允搖搖晃晃站起身,吃驚道:“大將軍怎會暗通霍威?是何人在主公面前進的讒言?”
我已覺不妙,隨手指向一名舉著火把的親衛道:“你速速去傳王樓來對質。”
甘允舉袖抹去淚水,漸漸平息悲憤,道:“可是王樓說大將軍暗通霍威?”
我點頭道:“是王樓說大將軍去了鏡州,何況我在鏡州也確實見到過大將軍。”便將當日屏風后所見說了一遍。
甘允跌足道:“我早聽說霍威帳下有一人擅擬音,小至禽聲獸語,大至天地之音,都能模仿,偽作他人聲音,更是不在話下。任是誰人說話,他只需聽過一次,便能模仿得難辨真偽。主公定是遇到了此人!”
我只覺胸口悶塞欲炸,險些一口氣接不上來,頹然靠在門框之上,只艱難呼吸。
我竟真的冤枉了大將軍!我竟真的中了霍威的反間計!
狗賊霍威!卑鄙無恥之極!
我此時便是將他挫骨揚灰也難消我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