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仲順著應和了幾聲,隨后問道。“我記得百將是本地人?”
“程家三代世居于此。”
“可否與仲講講蠻王沙摩邪?”
“沙摩邪...”程非沉默了一下,隨后點了點頭。“此人我亦知之甚少,多是聽上官長者所言。”
“愿聞其詳。”
“若從頭講起,便要說起昭王四十七年的伐趙之戰。”
“時昭王,盡起國內甲士以伐趙,蜀郡因此空虛,蠻王沙摩羆乃率眾而出,欲舉廣都。”
“強攻數月,廣都不下,乃引軍劫于黔首,四十八年,為郡尉回軍所破,死于亂箭之下。”
“至此,沙摩邪為蠻王,乃引本部蠻人退守,歸還黔首及財物,并以牙門奇珍為獻,以此息戰。”
昭王四十八年,也就是說成為蠻王二十幾年了?
不對,沙摩虬身為長子,年齡都不超過二十歲,這蠻王?“牙門蠻王,當時年歲幾何?”
“這我卻不知,但不會超過十六。”
不會超過十六,也就是說,還有可能更小?
他是怎么服眾的?
并且,十六歲就能做出這種以大代價議和,然后休養生息事。“小小年紀,便有如此決斷,不簡單吶?”
“何止是不簡單。”程非接過話頭,語氣很有些感慨。“昭王四十九年初,郡尉領軍反攻,其毫不接戰,棄土數百里直入牙門,并再獻奇珍以為和。”
“我等秦人。”程非長嘆一口氣。“皆以為其不足為懼。”
“更昭王再征趙國,乃不再伐蠻。”
好一手示敵以弱。“后來呢?”
程非沒有多想,接了下去。“郡守發教化之令,引蠻人來投,數年之間,廣都增籍三千余戶。”
絕戶計啊!
蜀郡守怕不是看穿了?
一個一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此絕蠻人之根基,蠻王不怒?”
“非但不怒。”程非看著底下的大旗,眼神有些悠遠。“反而約束各部蠻族,禁其傷殺秦人黔首,數年不犯。”
“我等皆以為其是無膽之輩,然.......”
程非突然沉默,并側頭看了看周圍,顯得很有些猶豫。
眼見程非如此小心,張仲知道接下來的話,恐怕要涉及到隱秘了,便壓低聲音說道。“若是涉及隱秘,便不用說了。”
“以免為百將帶來麻煩。”
程非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搖了搖頭。“也不是甚隱秘,王元年,始修關中渠,下捕蠻之令。”
“郡尉乃發兵兩萬征牙門山,以捕蠻族。”
肯定沒打過,不然牙門蠻族就不會存在了。“結果呢?”
“為其所潰,重傷而歸。”
“縣尉重傷?”
“不錯,險些身死。”程非面色沉重的點了點頭,隨即附于張仲耳邊。“據說,乃是沙摩邪親手所傷。”
親手所傷,重傷瀕死?
被人擊潰了還可以接受,但說到重傷,這可是武力超乎尋常的秦國,身為郡尉其武力值絕不可能低,至少不會在百里豹之下。
何況,還在軍陣之中。
除非,蠻王沙摩邪.....“千人敵?”
“沙摩邪是不是千人敵,沒人說起過。”程非話語中雖然是不太確定的樣子,但語氣卻并不帶有疑惑。“但郡尉卻是數百人敵。”
“且依我看來,即便當時不是,這些年過去,恐怕也是了。”
難怪當初沙摩虬在城上討論城墻的事情時,會問出“千人敵以罡氣攻之,如何?”這樣的話。
原來,他父親,蠻王沙摩邪。
正是千人之敵。
與叔公故事中,宛如傳說一樣的,百步之外,一斧頭能劈死大將的騎都尉相等。
不過,如此一來的話,事情似乎更一步指向了那個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無論是時機,動機,利益,私仇,全都有了。
這也確實不是自己能追查下去的了,難怪李煬讓自己安心修養,不要多操心。
確實是為了自己好啊!“仲傷勢未愈,便要回去修養了。”
“身體要緊,自當如此。”
“叨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