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潮汐退去時海灘上裸露出來的那些海星貝殼、沙礫,全是那些孩童們喜歡的勝景。鋪滿了紋花床單半邊的金發賽過夏秋之交的長灘,有太多的游客有心思在長灘上留下足跡,好像這樣就能擁有那棟俯瞰眾生的帝國大廈似的,所以更多人會忘記沒誰會義務處理其中的暗礁。
窸窣的呼吸聲淌進耳朵里,阿斯特麗德隔著窗簾也曉得天大概是亮了,她醒來的剎那已然失掉了睡意,可能是被單扯到床那邊帶來的涼意的原因,不過這不影響她腳踝架著腳踝,袒露出光潔身軀。
壁爐早剩下了一堆余燼,前半夜便熄滅了,泛空的視野里兩顆悄然褪色的點消逝在腦海中,當她從夢中睜開眼睛,難以遏制的悲傷鉗住了喉嚨,甚至讓她無法讓理性占據上風。
看,媽媽,我比約瑟夫家族任何一個成員活的都長久。
“我們怎么辦?”
“姐姐!”
凱斯伏在媽媽身上時終于丟掉了過早小大人的那種一絲成熟,慌亂地瞄向馬背上的姐姐,那個只曉得不住抽泣的姑娘。
“琳達。”母親的聲音被秋風刮走,殘余的飄到阿斯特麗德耳朵中已是模糊不清。她“刷”地跳下馬鞍,牽著低頭刨著草地的花斑馬,“去找你父親。”
“我去吧,我騎得快一點。”凱斯奪走的牛仔帽扔在一邊,那抹阿爾卑斯白沾染上了嫣紅,風扯過凱斯麻棕色的額發,想把他們倆栓在一起。的確,弟弟的馬術完全不像是個八歲男孩,總是家庭的驕傲。
母親抿著血跡的唇瓣反倒是褪到蒼白,垂下來的眼瞼里卻飆射出一道利箭,射向不知所措的阿斯特麗德。在鐘愛的小兒子肩后的碧藍天空下,長寧格子襯衣投下來的陰影蓋住了他們倆。
那是什么感覺?阿斯特麗德至今也說不上來。
母親費勁全力地抬起頭,盯著她,一字一頓道:“她做的好事,由她去彌補。”
阿斯特麗德縱身踩著馬鐙,一轉韁繩,“呀”地一揮鞭子,疾馳飛奔。
“讓你姐姐去,凱斯……”
信風之所以是信風,那就是從不因山脈、平原、丘陵而改變。
“剛才為什么就不好好騎……”
所以我很久就失去了評判母親的權利,是嗎?阿斯特麗德想到。
陽光滲了進來,曬到了床的另半頭,叫醒另一個人形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