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仲家堡……該說是以前的仲家堡向東,沿著山脊下的土路而行,道路漸漸與河岸一體,蜿蜒三四十里后出了山脊,拐入寬敞河谷。
已是深夜時分,河谷中燈火叢叢,映出大片灰瓦褐檐,棧橋連憧,再照得船帆疊嶂,投射到緩緩河面,泛起粼粼光影,儼然是座不夜港。
這就是叔家鎮,城廓數里住民三千,在這偏荒之地里,已算難得的大鎮。
貫山四家里伯家挖礦冶煉,仲家種田制藥,季家狩獵和種植藥草,叔家是最晚立家的。被三個兄長護在身后,沒有什么特產,只好以貿易為生。
千年下來,叔家不僅成了貫山四家通往外界的橋梁,還融入了宛國、杜國、羅國西面的商貨水路。灰河在不遠處與北面宛水、東面杜江交匯,江口的西關城有上萬人丁,是三國的商貿要地。隔河相望的叔家鎮,就成了分擔西關城船流,以及承載灰色勾當的無法之地。
叔家鎮沒有“鎮主”,只有叔家的家主,畢竟每塊地皮每處產業都是叔家的。現任家主叔天雄年已六旬,華發早生,煉氣三層的修為并不算高,在鄰近三國里卻都小有名氣。
倒不是坐擁一城,家財萬貫,或者有個國色天香的女兒才出名,而是他育有十一個兒子,還收養了二十多個義子。算上族中近百叔姓男丁,作為一家宗族之主,連三國的國主都很難比肩。
叔家鎮闊綽好客,養有大批供奉,煉氣宗師就有五六個。加之叔家子弟遍布鄰近國度的修道宗門,雖遠不及世家名門,卻非尋常賊匪敢于覬覦。
叔賁華是叔天雄獨女,不僅艷麗非凡,還天資稟賦,被元靈宗外門看上順理成章,也讓貫山叔家的地位水漲船高。
叔家鎮西面,翻過山脊末梢的矮矮山坡,狹窄土路驟然拓寬了不只一倍,還都是青石鋪作的石道。數十騎人馬提著燈籠,護著華麗馬車,迎上西面而來之人。
富態老者滿身金玉,關切的道:“哎呀華兒,都這么晚了還要趕路,是被仲家那個小子欺負了,還是住得不舒服啊?“
叔賁華扯著老者的袖子晃動:“爹啊,我有急事和你商量,我跟你說……”
“不急,不急……”
老者正是叔天雄,把女兒拉上馬車,車廂里,悠悠笑道:“仲家堡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拆家散族,請來了土地公。你的仲杳哥哥,著實不一般啊,還埋怨爹給你訂的這門親事嗎?”
叔賁華臉頰微紅,擺著手說:“爹啊,再不一般,還不是釘在貫山,蠅營狗茍一輩子?我可不想到了元靈宗,還被人稱呼貫山叔賁華。天地大著呢,我還想超脫摩夷,去傳說的海外洲陸看看。”
“我連夜趕回來,只是為咱們家考慮。仲杳已經請下土地公,說不定只他一家之力就能擋住魔魘。若是咱們叔家不盡快行動,過后才去援助,這情分就很難掙下了,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
叔天雄語氣溫和,甚至說得上寵溺:“是嘍,爹從祖宗手里得來的這點家當,在你這小仙子眼里自然算不得什么。你的前程,那是凡人不敢想的。”
接著又凝重起來:“不過華兒啊,修道之途異常艱辛,看看你的兄長們,沒一個到結丹,卻有好幾個折損在宗門里,都是大好年華啊。”
“華兒你天賦非凡,當然比他們強,元靈宗那可不是尋常人能去得了的,就連天才英杰,要進元靈宗,也得百里甚至千里挑一。”
“爹當然相信你能進去,不過進去也不等于就萬事大吉,反而更加危險啊。你還不知道,魔魘大起,岱山神府立起鎮魘大陣,元靈宗弟子紛紛入陣,每日都有死傷,那就是個吃人磨盤!”